说来也巧,他前脚刚走没多一会儿,去摆台子的周青柏就回来了,他双手揣兜,晃晃悠悠地从卡座区那边绕回来,视线往吧台边一扫,人就微微一愣。
“裴佑呢?”反正暂时没有点单,周青柏干脆也没进吧台里面,而是顺势坐在了裴佑之前的位置上:“去厕所了?”
“没有,他有点事先走了。”葛兴说。
“这么晚了还有事?”周青柏脸上的轻松瞬间褪去几分,变得兴致缺缺。他百无聊赖地拨弄了一下裴佑留下的空酒杯,随口吐槽道:“哎,不是我说,他们这行的就是爱加班 也不知道加班有什么乐趣。”
“谁说人家是去加班的?”葛兴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备注,施施然抿了口酒,说道:“人家亲妈打的电话,说不定是叫他去相亲呢。”
相亲这俩字也不知道戳中了周青柏哪根敏感的神经,他下意识直起腰,转头看向了葛兴。
“不可能。”周青柏语气有些犹疑:“哪有这个点临时相亲的。”
“那不一定。”葛兴语气轻松地说:“我上次跟阿姨见面的时候,还听她说给裴佑找了新的相亲对象 年轻活泼,是科技大的研究生,今年二十五岁。”
葛兴说着顿了顿,接着说:“小年轻大晚上不睡觉泡酒吧不是太正常了,你管人家几点呢。”
周青柏的脸色变了变,他像是被这句话刺到了,眉头紧皱,下意识就摸出手机要给裴佑打电话。
自从上次“教学第一课”之后,裴佑几乎从没错过周青柏任何一条消息,但今天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什么,这通电话迟迟没播出去,一直没有人接。
周青柏心里忽然没来由地翻涌出一种不安,他胸口像是被人塞了一团点着的棉花,鼓胀又滚烫,烧得他心口疼。
他迫切地想给这种情绪找个出口,又像是下意识想阻拦这件事,于是握着手机翻了翻,从联系人里点开一个新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随口道:“我找个朋友来你这顶班,十分钟他就能到,我有点事儿。”
周青柏发完了消息,长腿一迈从椅子上下来,伸长胳膊从吧台里取走了自己的外套。
“你要去找裴佑?”葛兴明知故问道。
“你管我。”周青柏下意识回嘴道。
“这是人家的私事儿吧。”葛兴一点不生气,幽幽地说:“你去干嘛?”
“你懂什么?”周青柏语气不善地说:“我都说了他的事儿我来把关,他上次就在酒吧被人挤兑了,现在还找这样的?还不跟我说一声?”
周青柏说着,语气突兀地停顿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都显得有些艰涩:“我、我……我不在,他被人欺负怎么办?”
周青柏像是不耐烦跟葛兴再绕下去,说完这句话就匆匆要走,只是刚走出几步,就被葛兴叫住了。
“周青柏。”葛兴忽然叫了他的全名,语气莫名地说:“裴佑的私事儿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葛兴这句话说得很奇怪,他刻意在“你”字上咬了个明显的重音,听起来不像是在质问周青柏多管闲事,而是在刻意暗示他什么一样。
“而且人家自己的事儿,凭什么跟你说?”葛兴又问。
周青柏脚步猛然一顿。
他忽然反应过来,其实葛兴说得是对的 相亲、恋爱、寻找另一半,这是每个人隐秘至极的私事儿,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别说一个普通朋友,就是亲爹亲妈,也没法强硬至极地插手。
裴佑相不相亲,找不找另一半,跟一个“普通朋友”确实没关系,这是他自己的事儿,他没必要跟自己报备,更没必要征得自己的同意。
“我……”周青柏心里混乱不已,下意识狡辩道:“我是担心他。”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找的人不好呢。”葛兴托着下巴看着他,非常诚恳地问:“万一那是个不错的人呢 学历高,性格好,说不定跟裴佑也很聊得来。”
周青柏被他问住了,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心里好像正在掀翻一场风暴,雷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被汹涌的海面吞没,化作更多无声无息的东西。
那些东西潜藏在极深的海底,周青柏看不清它们,却又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普通朋友不会在意对方的婚恋情况,更不会插手彼此认识新朋友的机会,周青柏微微垂下眼,心里忽然突兀地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