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别人到她这个位置来,会甘心放手吗?
虞芊堇一点都不感到后悔,但她唯独痛恨自己做的不够细致,她没发现宁瑟瑟放的录音器,之后还愚蠢地在医院自己说出真相。
她出了太多不该有的漏洞,以至于失去了身份、地位、利益,还有……眼前这个女人的爱。
虞芊堇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模糊的双眼直直看着床边的女人,带着泪水,轻声乞怜。
“妈妈……对不起,我一直都想说这句话,可您一直不来看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能够原谅我吗?你还爱我吗?”
虞芊堇泪水不断滚落,眼中却带着希冀和隐隐的兴奋。
身在医院被看守着,她除了以病情相威胁,其他什么都不能做,若是她可以自由操作,怎愁无法挽回虞家人的心,以至于让他们被宁瑟瑟哄住?
其实钟纭这么久不来看她,她就该知道答案了,但她仍然紧张地渴求着肯定的回答。
她都到了油尽灯枯这一步了,看在这个份上,再加上过去十几年的感情,钟纭应该会原谅她吧?
不得不说,虞芊堇这个人心狠,害起人来仿佛没有感情,不会共情,可她却对虞家人,尤其是钟纭感情很深。
这么些年一直含着心虚和压力与钟纭做母女,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安全感,一直都没有真正“得到”的感觉。
所以自知已经一败涂地后,哪怕拒绝治疗的机会,她也一定要见到钟纭,一定要得到这一直属于她,却从未得到过的爱。
她要知道,她曾赢过。
“……”
钟纭静静地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
这是她亲手带大的女儿,从婴孩时期,就从未假手于人,她看着她从奶团子一点点长成漂亮的少女,她看着她自小病弱,母女连心,她也痛在心里。
她爱孩子有时胜过爱自己、爱丈夫,她在这个孩子身上投入过的感情,绝不是假的。
看着虞芊堇现在的模样,她怎么可能不痛苦呢?
可是……
那个孩子呢?
钟纭又想起宁瑟瑟,想起张念说过的话,想起宋芳裕说过的话。
宁瑟瑟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才是她真正该爱的女儿,她只要一想到宁瑟瑟曾经过得是什么日子,就痛苦到恨不得晕过去、死过去。
瑟瑟本应该享有最美好的一切,然而却都被虞芊堇偷走了,虞芊堇有无数次机会告诉她真相,但她不但没有,还要害死瑟瑟。
无论钟纭对虞芊堇有多深的感情,被张念和宋芳裕重重打醒的她,都知道这些感情是错的,是不该存在的,是被愚弄而产生的。
所以这些感情不会让她对虞芊堇多有怜爱,反而会提醒她她被愚弄得有多凄惨,她不会再将虞芊堇当初自己的孩子,只要看到虞芊堇,就会想到她那无比恶心的爹,和歹毒狠辣的妈,想到他们做的事。
她像个小丑一样,当初居然还被立不住脚的感情驱使着,去伤害自己真正的女儿。
“我不原谅你,也不爱你。”
钟纭忽而笑了,一边笑,一边落下大颗的泪珠,她觉得自己疯了,她自己都觉得恐怖。
“为你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吧,你的病也不是别人造成的,我不会因此而原谅你。”
“……妈妈……”
虞芊堇陡然瞪大眼睛,直直盯着她。
“别叫我妈妈!”
钟纭忽然低声尖叫:“你的妈在监狱里!她害我害得有多惨,你不知道吗?”
“……”
虞芊堇不愿挪开视线,她忽然开始止不住地大口呼吸,心跳仪开始大幅波动。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就是要这样对你。”
钟纭无比痛苦地掩住脸,遮住泪水。
“我都要死了,妈妈,你不能这样……宁瑟瑟有什么好?她什么都比不过我……”
“她什么都比你好。”
钟纭咬牙瞪她:“她善良,不像你一样歹毒,她勤劳,她可以打工干活不喊累,她优秀,短短一年就可以进入年级前十。”
“她今天高考,你知道吗?她成绩很好,肯定可以考上最好的大学,甚至不需要家里帮助,她就可以拥有大好前途,她比你好多了,她才是我的女儿!”
“……”
虞芊堇脑袋一晕,意识忽然模糊。
她被刺激到了,半晌都说不出话,再开口,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尖声喊叫:“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她曾经就是我的佣人而已!我想叫她怎么样她就得怎么样!她可笑的像条狗!你见过吗?你肯定没见过吧!”
她又怪怪地笑起来:“我知道你的脾性,你是不是还为了我去劝过她,要她妥协啊?我一猜就可以猜到,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才忽然被她迷了心了……哈哈!她肯定不愿接受你吧?是不是?她肯定恨死你了吧!”
虞芊堇阴恻恻地,用飘忽无力的声音不断诅咒宁瑟瑟,用词极其肮脏恶心,饱含了最大的恶意。
“你……”
钟纭难以形容这种极端的揪心感,她的心太复杂了,她只能痛哭着诅咒:“你都要死了,就快去死吧,这些你都看不到,反正你要死了!”
不得不说宋芳裕的手段是成功的,她恨极了钟纭,最终也成功逼疯了钟纭。
这个书香世家出身,后又作为大家夫人,一向优雅自若,雍容得体的女人,如今就像个疯子一样,不断诅咒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神情恐怖。
“你去死吧,求求你,你去死吧!”
一片混乱中。
虞芊堇瞪大眼睛,就在曾经最爱她的母亲的诅咒声中,她的意识一丝丝抽离。
她最终没能等到期待的答案,而是得到了最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这么一刺激,自是无力再支撑。
心跳仪发出尖锐刺耳的长“哔——”声,虞芊堇就那样很恨地盯着钟纭,不愿闭眼。
死不瞑目。
钟纭看着她,颤抖着静了两秒,然后骤然崩溃,扑倒在地,疯狂嚎哭起来。
她亲手养大的女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