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页

陆云川走出禁军衙门时,云层蔽日,乌色罩着邑京,他脚边的影浅到近乎不可见,环楼乌尺寒的双臂绷到僵硬,指尖压得一片苍白。

那年陵西入冬早,流鄂河的水面早早结冰,覆上厚重的积雪。他娘带着还未及笄的姐姐与府中侍女为将士们赶制冬衣冬鞋,手上生了冻疮,指尖冻得泛红,摇曳烛光下,似莹透血玉。

那是他珍之甚重的前尘梦。

年还没过,杨健就同安喜到了原鹿城,奉皇命处死北疆女。彼时在位的安乾帝以病弱之躯在邑京苦苦挣扎,齐雁行势如虎狼,在世家所做的囚笼中扯出了条裂缝,陆佐贤想要陵西的兵权,也想借陵西牵制昱北,挟控齐雁行。

十二岁的陆云川亲眼瞧着他娘从城墙一跃而下。

她的血融在原鹿城墙下的泥土中,尝遍夏雨冬雪,像是魂灵犹存。

此后陆云川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乌尺寒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他见过许多人死在自己眼前,有敌人,也有自己人,但午夜梦回时,最痛的还是那日城墙下溅起的血色。

邑京太大了,分明是四四方方井底一般的天,可陆云川走过了街头巷尾,没有一处不陌生。

或许是见了杨健的郁气还没彻底发泄出去,陆云川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并非是他的故土。

连跑马都跑不快,酒也淡。

处处不合心。

——

自陆云川入京后,便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好戏,是以当陆云川揍了杨健的消息传出来后,竟也没多少人惊讶。

君不见,这位爷一进宫,便逼得安公公跪了半晌,直接把人给跪回府去了。

还在宫中留宿后光明正大断了袖子走在宫道上,同文武百官打了个照面,总之此人行径之张狂已经叫人觉得他做什么都不会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