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为什么吧?”赵柳见赵素衣沉默,从桌案上捡出左春坊的奏疏甩到他身前,“有要解释的话没有?”
赵素衣没有捡起落在地上的奏疏,里面写的什么内容他大概知道,也就没有再看的必要。或许是对这一天早有预料,他并没有紧张惊慌,弯腰向赵柳行了一个君臣之礼。面色从容,声音清如碎冰敲玉:“回陛下,有。”
赵柳知道赵素衣不会简单妥协,也明白他们父子在这短短的四个字里已产生了近乎不可调和的矛盾,长叹道:“说说看。”
赵素衣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拱手低首:“瀚海乃是国事,冯筠与臣之间,乃是臣的私事。陛下用国事来管私事,怕有些不妥。”
赵柳闻言冷笑:“太子,你在监国期间犯下这等大错,竟无半分悔悟,是不是笃定朕不敢罚你?”随后,他忽然厉声道,“你是太子,你的事情就是国事!”
赵素衣瞬间抬起头,他放下手,手指紧紧攥住了袖子,声音略有发抖:“臣并没有错。如果喜欢也是一种错的话,这天下岂不是人人该杀?!”
赵柳揉揉眉心,他显出写疲累神态,语气不改严厉:“他是男子!”
赵柳越是强硬,赵素衣越不会退让。他脾气上来,扬起下颌,故意道:“陛下明鉴,大燕律法共一千七百三十七条,没有一条涉及此事,更没有一条能够证明臣有错。”
赵柳还记得今日清早赵素衣因为几封家信疾驰六十里去找他,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竟言语刻薄地同他在这万春殿内争吵。赵柳怒色顿现,拿起桌上杯盏向前掷去。细腻白瓷落在赵素衣身后,发出碎裂声响。
他起身,一手指着赵素衣,斥道:“朕斩了冯筠!”
赵素衣看出赵柳是动了真怒,他心头一紧,却依然不肯向皇帝与父亲低头,冷静回答:“魏国公是开国忠臣,眼下出征在即,陛下没有任何正当理由斩杀他的儿子!”
赵柳寒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大不敬!”
“没有大不敬。”赵素衣心中情绪起伏,他静默着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反驳,“回陛下,冯筠并没有做出任何大不敬的事情,都是臣允许的。”
在赵柳的记忆之中,赵素衣从来不会向今天这般和他说话。赵素衣经常犯错,时不时被弹劾不知礼数、嚣张跋扈。一般琐事赵柳不会管,遇到情节严重的,也会训话。每次赵素衣都会听,唯独冯筠一事,他不肯改。
年少时的情感最是纯粹炽热,犹如数九寒冬里的梅花,风也好,雪也好,只管灿灿烂烂地开。赵柳也曾年轻,他亦经历过这样一段时间。和情相比,仿佛山是可以平的,海是可以填的,天是触手可及的。
他理解,但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