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金钩,明黄宝罗帐,回旋蟠龙金柱,雕梁画栋横壁。宫纱灯,金足樽,金漆雕龙宝座,描金刻凤八扇屏风,还有两扇厚重的红色殿门。
古色古香,金碧辉煌。
时文修睁了睁眸,一直在反应她这是在哪儿。
她的记忆停留在上书房里,被赐毒酒毒发身亡那刻,此刻再次睁了眼见到了全然陌生的环境,一时间竟有种再次穿越的荒谬想法。
还在兀自反应的时候,身旁隐约传来些响动。
她反应稍慢的转过脸看过去,待见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脑中空白几瞬间,她再次环顾四周猛地坐起了身。
这会她已然意识到,她,竟还活着。
宁王本就在噩梦中徜徉,满头大汗呓语不止,这会身边人起身的动静一大,就瞬间惊醒了他。
他猝然暴睁了眸,大口喘着气。
“兰兰,兰兰!”
他睁着没有焦距的双眸大声喊着,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径自下了床榻,赤脚在殿中来回奔走疾呼:“兰兰你在哪?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挥舞着颤着白布的双手,他焦急惶乱,嘶声央求:“别走那么快兰兰,我看不见你影子了,你在哪儿啊,在哪儿啊?”
他披头散发的在殿里奔着,呼着,宛如疯子一般。
时文修怔怔看着,双眸慢慢染了湿意。
“兰兰!”他的视线在无意间触及到她的身影时,刹那爆发出惊人的色彩。他三两步冲她奔来,长臂一揽,死死拥着她满是患得患失的恐慌:“兰兰你乱跑去哪儿了,让我好找!”
她再也忍不住的落了泪。
伸手也回抱着他,她的手指在他后背细细的轻划——我在,我在。
他脸埋进她颈间,贪婪的吮吸着她的气息,缓了好些一会,先前那恍惚凌乱的神志方稍稍恢复。按着她的肩将她拉开稍许,他上下打量着她,宛如劫后余生般重重松口气,只是双眸仍有余悸。
“吓着你了吗?别怕,我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
指腹去擦她颊边泪痕的时候,他还在语无伦次说着:“好在是个梦。吓坏我了兰兰,真的吓坏我了,我从未做过这般可怕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他双眸死死盯着被白布包裹着的手指,一瞬间他晕倒前的所有记忆疯涌至他的脑海中。
“兰兰!”
他蓦得看她,她活生生的就在他面前!不是气绝的模样,不是没有生息让他恐惧灭顶的模样!
他还是不敢置信,抬手摸摸她的脸,又去摸她的胳膊她的手。他颤抖的去亲吻她的唇,是热的,含吮她的颈子,也能隐约感到隔着薄薄皮肤下,血液的流淌。
她流着泪看他,她弯唇在笑。
她会哭,会笑,她活着。
“我是不是做梦,你打我,你使劲打……不,还是别打醒我,我不要醒,永远都别醒。”
他捉着她的手又放下,眸含热泪的看着她,似哭似笑。
时文修却抬了手,在他脸颊上狠拧了一圈。
‘醒了吗?’
他摇头,却是笑了,用力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大悲大喜,失而复得,他的人生好似在至暗那一刻突然转了弯,刹那柳暗花明。没有哪一刻他感谢上苍,将她重新还给了他。
狭眸里的庆幸之色尚未消散,那不期映入眼帘的蟠龙金钩却瞬间让他浑身一个激灵。他迅速环顾四周,殿里的装饰摆件,无不是皇宫之物。这里,是他父皇的内殿!
“我们先离开这!”
顾不得其他,他当机立断将她抱起,不由分说的就往殿外方向疾奔。
老太监突然出现拦住了他们去路。
宁王反射性紧抱着她后退两步,绷紧了面色浑身戒备。
老太监端出了圣旨,并未唱喏,只恭恭敬敬的呈上:“宁亲王,请接旨罢。”
宁王神色变幻不定,接过圣旨展开,一目十行扫过。
老太监又呈上丹书铁券与密旨,宁王接过后紧攥在手中。
“圣上终究是惦记着您的。”
老太监离开后,宁王立在阶前看着帝王寝宫的方向看了许久,而后抱着她再也不曾回头的朝皇宫外的方向而去。
越行越远,直至带着他心爱之人彻底踏出了这座,葬送了他母妃一生、也给他童年无尽噩梦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