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
诸天万界之中,忌惮秦晞的人远远比记恨他的要多得多。
秦晞很乐意见到在自己的帮助下,齐广识能从那么糟糕的家族里摆脱出来,但至于齐广识心里会不会因此难过愧疚自责,那就都是这个有前途的小伙子需要自行去承受的事情了。
要是齐广识没能抗过来一不小心给玩死了,那又跟好心帮忙的秦晞有什么关系呢?
他眯着那双好看的凤眼,红痣没入睫毛的阴影。
“过哀则毁身,想必若是老将军泉下有知,他也会希望齐将军你早日振作。”身为一只在世人眼中从地府爬回阳间的恶鬼,秦晞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起来不怎么靠谱。
于是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如果齐将军实在是不放心,鄙人也可以帮你去问一问。”
齐广识神色一凛,当即便回拒了:“祖父一生操劳,还请岑公莫要因此等小事去扰得他老人家死后也不安宁!”
他把话说得很重,路过的宾客纷纷噤声,秦晞却不在意,反而十分认同地说道:“是啊,人老了死了,最担忧的也无非就是活在人世间的子孙,她受欺负了心痛,他不出息了生气——不过齐将军且放宽心......”他沉了沉语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齐广识说,“齐老将军的心胸不像鄙人这般狭隘,所以他多半是不会有从地府爬上来惩治那不孝子孙的机会啦。”
秦晞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观察过了。
这个世界还很年轻,世界的意识都还没能发展完全,就更不会存在诸如妖魔鬼神一类的超凡生物;但这世界里的生灵也是有灵魂的,只不过生灵死后的灵魂会自动消散回归于天地之间,而不是像其他某部分世界一样去到地府等待轮回。
“您当真死了吗?”齐广识充满疑惑。
秦晞没有揭露自己来历的打算,但这也不妨碍他随手逗一逗齐广识:“‘死’字多难听呐。”
看着齐广识发愣的表情,秦晞话头子就此打住:“时候不早了,若将军心里还存着疑惑,待你祖父身后事了了,鄙人在岑府随时恭候大驾;现在还请主人家允许鄙人去送老将军最后一程,也算是全了他我多年同僚之谊。”
齐广识压下疑惑,侧身抬手:“岑公请。”
棺椁之中摆放的老人的体型因病痛而变得干瘪,苍白得像是在脸上涂过一层白蜡,他身下垫满了散发着寒气的冰盒,当朝官宦人家办白事往往要将遗体摆足七日,以供亲朋好友哀悼,如今正是深秋,齐老将军的遗体虽然僵硬干瘪,却也没什么异常的气味。
秦晞站在棺材前头,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拱手行礼,腰微微弯下,齐广识注意到秦晞腰带上挂着一只银质的香薰球,样子有点儿像女眷最爱用的那种,上边的花纹却全是某种自己看不明白的文字,看似凌乱又有种奇妙的规律蕴含其中,齐广识不过看了几眼,便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几乎快要站不住脚了。
一旁的秦晞很好心地伸手扶了齐广识一把:“将军,小心了。”
齐广识乍然清醒,然而在清醒过后随之即来的确实通体寒透的恐惧。
就在他惶惶愣神的时候,秦晞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灵堂。
藏在客房里,因再次面见“恶鬼”而胆战心惊的齐宏博捧着热茶,坐在他对面的是宗室里的某位郡王,这位郡王先是表达了自己对齐老将军亡故的叹惋,后又借着对岑瑶以及女子书院的布满,挑起齐宏博与自己的共鸣。
齐宏博只觉得二人越聊越投机,他那个已经被酒精破坏的大脑完全察觉不到自己正被郡王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