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十年。
叶云锦坐在书桌前,蹙眉看着眼前的奏折。
她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是头疼得紧。
洛州刺史已经连着三年上这份折子说,北部边境草原上有一批巫国人,时常来骚扰百姓,每一回倒是不造成死伤,但就是拿着石头砸人,实在是烦人的紧。
要是派人去缉拿,他们就会骑着马跑,然而却指不定哪一天又会折返回来,继续冲着人扔石头。
巫国是前几年兴起的一个小国,平日里安分守己规规矩矩。
左右没有闹出人命,要是直接派军队去打,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可要是不打,实在是烦人得很。
而且那位巫国国主说了,除非御驾亲征,否则他便一直如此,实在是不讲道理!
“陛下,臣实在是受不了了,老百姓也遭不住啊,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烦人啊,人好端端在路上走着,就被从天而降的石子砸中。臣请求陛下御驾亲征,到时候他若是守信便也罢了,若是不守信,便直接将其收复!”
就算是隔着奏折,也能感受到洛州刺史老泪纵横求情的模样。
两年前,叶云锦看到这奏折时,只觉得荒唐,想着只是扔点石子而已,很快就能收拾好了。
可没想到,这奏折上的内容连着三年皆是如此。
叶云锦不能坐以待毙。
正好,她也想看看草原的风光。
将朝中事情交于皇太女,并派王瑾瑜、张墨辅佐后,她于四月初三御驾亲征。
北风呼啸,如今入了春,草原上一片青绿,欣欣向荣。
大齐的军队与巫国的一干人马在草原上对峙。
叶云锦身穿金甲,骑在马上。在阳光照耀下,显得英姿飒爽,金甲更是闪耀着金光。
洛州刺史好似已经是对对面那批人十分熟悉一般,直接就骑着马过去了。
“让你们国主出来,我们陛下来了,他现在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让他赶快的!”
话音落下后,巫国军队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那一头,一身身骑黑马,身上穿着银色战甲,脸上一银色面具遮住容颜,正朝着叶云锦的方向而来。
感受得到,面具之下目光灼热,一直在盯着她。
叶云锦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觉得一阵恍惚,很是熟悉。
是他么?
再次回神,穿着银色战甲之人已经在她面前。
身边的战士立刻呈现防御姿态,随时准备护驾。
隔着面具,两人就这样相望着。
东风吹过,额角的发丝吹散,遮在她的眉角。
齐修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在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后,他似是浅叹一声,又收回了手。
“巫国国主齐修言,现如今愿意奉上国书,入赘大齐。”
听到齐修言那三个字,别说是叶云锦心颤,就连身边守着的战士,都愣了许久。
齐修言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从马上翻身跃下。
他嘴角扯着笑容,朝着叶云锦走来,“陛下,可莫要嫌弃我,否则,我可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眼底带着几分求情的姿态,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孩子一般。
是啊,他没家了。
这十年来,他以巫国为家。
眼下将国书奉上,已经归降,现在彻底没家了。
叶云锦看着他那张脸,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可笑容中又带着苦意,“我带你回家……”
回他那个从小长大的家。
她伸出手,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攥住,牢牢不放。
灼热,滚烫,带着一点汗,像是怕失去她一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二人亘古恒常。
“阿秋!”
洛州刺史被一股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打破这份宁静。
说实话,他惊呆了。
惊得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谁能想到这带着面具的人,居然是前前皇帝,现在还送上了自己经营几年的巫国,要入赘?!
他宁肯相信自己是做梦了!
真是匪夷所思!
“齐修言,松手……”
叶云锦出声小声提醒。
眼下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作为女帝,实在是有损颜面。
齐修言焕然一笑,眼底又如十年前一般纯净。
他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后松开手,被叶云锦火速收回。
“回京。”叶云锦清了清嗓子,面颊发烫。
余下的事,自然有专门的人来处理。
回京路上,叶云锦无论是走到哪,都被齐修言缠着。
“锦娘,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不来接我?”
他带着几分撒娇。
“我怎知是你?我还当是……”
叶云锦笑容敛住,余下的话没有往下说。
她还以为,他真的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真想不到,还能重逢。
“虽然说我有手有脚的,完全能够自己跑回去,可我要是跑回去了,没名没分的,所以我就自己建了一个国,把自己风风光光的入赘出去,这样一来,名正言顺,锦娘,你说我想的周不周到?”
叶云锦没问,齐修言却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叶云锦抽了抽嘴角,苦笑道:“这样是周到,可我更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你的音讯。”
也不用她这么多年孤孤单单,时常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