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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祸国实录 乌鞘 2603 字 9个月前

“公主要和太子换衣服穿。”萧恪闭上了眼睛,“他们是一胞龙凤,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公主也想和哥哥一样能穿和父皇一样颜色的袍子,她满心都是顽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两个四岁的孩子并不知晓其中厉害,一个以为赢了为所欲为,一个以为输了便愿赌服输,两个人换了衣服,谁知宫人见了都分不出来他们,于是那小公主便愈发得意,要穿着这身太子服袍去给父皇看看。”

“太子觉得好玩,也想去,可他穿不好襦裙,走路磕磕绊绊,又被宫人当成公主,不让他快走,于是穿着太子衣服的小公主便跑在前头,一溜烟没影了。可她后来忽然听见身后不远一阵喧嚣,兵甲声铿锵,尖叫四起,不知发生了什么,被宫人拉进御苑水榭一侧的的茂密苇塘里躲避,没多一会儿,公主就在暗中窥到……见到一队人马,为首的那个高举着自己的缨枪,那枪头上插着个一动不动的小孩子……穿得正是自己方才穿得那条襦裙……”

萧恪的手在抖。尹崇月牢牢握住也不能止住这种颤抖。是恐惧还是怨恨,又或者二者都有,她只觉得浑身发凉,想抱住身边穿着世上最尊贵衣服的姐妹,却又意识到,他此时只想说出来这些,不如让他继续讲下去,讲出这个他从未对任何人说出的隐秘。

“我那个时候,觉得几乎要死去,被忠心的宫人捂住嘴,只能流泪不能出声,那些人挑着他们口中璧阳公主的尸体,笑着喊着,说要给皇帝老儿看看,害人家的儿子,自己的孩儿就要遭报应……”萧恪眼睛一周已是通红,说话的每个字都仿佛在重新经历这些,但他还是努力继续开口,“后来发生的事,你是知道一些的,兵马司禁军来得很及时,平定叛乱,京畿被围得密不透风,连带周围州郡一同戒严。父皇早就派人去寻我和哥哥,但他听到的是我出了事,哥哥还活着,父亲悲恸之中要人赶忙将太子带到他身边,那些人带过去的,却是我……”

萧恪顿了顿,虚脱般、几乎用尽全身气力说道:

“而我,只是萧璧阳,不是国祚唯一的继承者太子萧恪。”

尹崇月浑身战栗,只听萧恪继续讲道:“我父先是人父,再是人君,自己的孩儿即便再肖似又何尝认不出来!只看我一眼,他便目眦欲裂几近晕厥……后来我常常想,那时候,如果有一个骨肉必须死,他一定希望死得那人是我而不是哥哥吧……”

尹崇月开口想说什么,却被萧恪制止道:“满满,我知道你要劝我什么,不必说,该劝的,这些年我自己都劝了自己千百倍啦!没用的,我告诉你,没用的……父亲痛极,只抱着我浑身颤抖泪流纵横,然后他便对身后的宫人说,他们舍命拼护下太子的性命,重重有赏。从那个时候起,萧璧阳就成了萧恪,他永远要穿着那件换来的衣服,一辈子也脱不下来了。”

“后来父皇下令,就用剩下找到的毒酒给萧念灌下去,反正他已担了虚名,还为此折了亲生骨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坐实。然后再说是那些逆党为起兵犯上找借口,故意去害萧念。但说实话,我不觉得冤枉了他们。”萧恪再说这些时,已然平静许多,手掌渐热,反着还能握住尹崇月发凉的指尖,“我父皇那样温和的人,也被逼至此,说到底还是不该留下祸端,光宗雷霆手段虽说大多太狠辣,但一味宽宥并非亡羊补牢的好方法。”

“你不肯按照我的建议来,原来是这个原因。”尹崇月叹了口气说道。

“一方面是这样的考量,前车之鉴,我不能视而不见,还有就是……我是真的恨,憎恨所有和废太子有关的人,永宁之乱我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也休想叫我当做没有发生!”萧恪沉下声音来,就十分有个皇帝说话的样子了。

“我知道听了这些后若是再建议你收废太子后人入嗣,便太不近人情了,但我要做的事,本就不是为了人情,而是要说最正确的话,哪怕是触怒天颜也在所不惜。”尹崇月深吸一口气,松开萧恪的手,站起身行至他面前,再一拜跪下,挺着直直的上身说道,“皇上请听臣一言。”

她没有说臣妾,而是臣。

萧恪正襟危坐,沉默半晌说道:“即便听了这些,你还是要说?”

“还是要说。”尹崇月答的没有半分犹疑。

“你知道朕一定会怒不可遏。”

“那也要说,一定要说。”尹崇月朗声说道。

萧恪于是忽然无奈笑了笑,摇头道:“你说,朕已经准备好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