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纵然身份低微,他却从未自感卑贱过,只是时运不济,不得不暂时低头罢了。
一次下山任务,他找到机会,来到权贵府里,在对方的惊恐与讨饶中,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其击毙。想到过往种种的耻辱,他虐杀了昔日的“恩主”。
未曾想,如此隐蔽之事,竟叫师门察觉了。执掌赏罚的长老将他带到掌门面前,掌门欲要出手废掉他的修为,然后将他逐出门派。
少年恐惧极了,他不想再回到过去,痛哭流涕,诉说起了自己二十五来的悲惨人生,终于获得掌门原谅,以一百下永远无法抹去印记的戒鞭作为惩罚。
自那之后,少年隐隐感觉到:师门里好像没有人瞧得起自己了。
是了,所有往事揭开,这些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又怎么可能瞧得起自己呢?
瞧不起也没关系,他比以往更加努力。
然而,他是那样努力,与那名小孩子的差距却是越来越大,就好像是滚雪球一样。
少年再次感到了不甘。
背上的一百戒鞭痕,时时提醒着他不要放弃希望。于是,他一次次压下绝望,相信自己依靠不断的努力与等待,总会像以往一样迎来机会。只不过,这次需要等待更久的时光。
直到某次偶然,他听见了关于天眷者的说法——原来,自己的那位师弟,从出生之日起,就已经注定会成为拯救苍生的救世主了。
上天注定。这一次,自己不可能扭转乾坤,等待再多时间也是无用的。
生来就注定是救世主吗?
他产生了疑惑:那么,自己遭受的一切,也是生来就定好的吗?
为什么别人拥有救世主的名声,而自己,却要在烂泥里不断地挣扎。忍受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什么也得不到?
他不愿再做天道的守护者。
他叛逃了师门。
许多年后,少年跟随着新的主人,因犯下了无数伤天害理的罪责,被当年的师弟,人间的天眷者,亲自率领众多正派人士,歼灭于魔域,魂飞魄散。
……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少年漫长的一生,便在季霄眼前划过。
“死后,吾族便将他的魂魄引至天外,成为吾族一员。而他的经历,也不过是吾族万万中之一罢了。”
季霄道:“我承认,这少年虽有罪,却也让人觉着可怜。但,不管承受了多少苦难,都不是将苦难施加于无辜之人的理由。”
“你们更是找错人了。我幼时虽历经过坎坷,却自感还好,更不可能……”
对方轻轻打断道:“进入山海九洲之后,明明身在第一门派星宇宗,也颇得师门看重。你因何离开师门,修炼魔气?”
季霄闻言沉默了。
为什么呢?
一则,星宇宗的诸多规则,都不是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能够接受的,他不可能永远待在那里;二则,不管他付出多少努力,在沈郁的光环照耀之下,都会显得黯淡失色,他不甘于此。
他想要另辟蹊径。
修炼灵气,是注定打不过沈郁的,那么灵魔双修呢?
剿灭魔物所能获得的名声,也是注定比不过沈郁的。可如果他能从内突破,使魔域里的生物从良向善呢?
地狱谷里的声音继续道:“吾当年与你一般,不甘第二。为何那天眷者,生来就注定可以压全天下的修士一头?”
“放眼吾族诸魔,能如你一般的,几乎也难找出第二个。在名声上,你一个外来之人,竟能与天眷者齐名;在力量上,你亦不输于天眷者。上天给予你限制,你却打破了这种限制。仅此一条,便有资格得到吾族的尊重。”
“若你愿意加入吾族,甚至可为吾族领袖之一。”
季霄沉默片刻,问道:“你们想做什么?报复所谓的天道?”
“不错。”
魔族淡淡道:“所谓天道,不过是一个个世界本源罢了。万千世界,由弱及强,无论耗费多少时光,吾族皆会逐一灭其本源。”
“地球是第几个?”
“二十七。”
“那你们想报复完得多久?”
“攻破第一方世界,也是最弱小的世界,吾族耗费了整整十万年。可地球,若非你从中插手,解救出银龙,两千年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