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尽头,杜松正在行路,摩挲着手中药皿,步伐轻快。恰在魏玘凝视的瞬息,他似乎有所感知,扭头看见二人,霎时白了脸,踉跄赶来。
“小人参见殿下!”
魏玘笑,异常和煦,道:“心情不错?”
杜松心里发毛,又不敢扯谎,便道:“回、回殿下,还好。”
魏玘又笑,眸里寒得像冰。
此情此景,令川连、杜松二人分外茫然,不知肃王为何突然动怒。
疑惑间,忽听魏玘道:“拿来。”
二人怔愣,循着魏玘视线,看见那只小巧的药皿。
——是阿萝的东西。
刺鼻的酸劲儿当即直冲颅顶。
杜松忙呈上药皿,震声道:“殿下请!这是阿萝娘子专程为殿……”
话未说完,魏玘掀目,凉凉睨他。
杜松当即闭了嘴。
魏玘伸臂,将药皿夺入掌中,五指紧收向内。
川连、杜松只听咯吱一声,竟是魏玘将瓷皿拧出细响,宛如悲鸣。
药皿柔润,仿佛少女掌温尚存。
如此触感,令魏玘越发躁郁。
此前,他自诩清醒,知她不存情意,便有心退却,不欲与她相互折磨。但在此刻,他难以自控,捏紧药皿,如要将她一双小手也攥入掌中。
杜松待阿萝,曾轻慢、欺骗、欺辱。而阿萝以德报怨,为杜松送去敷药。
谁知,到了他这儿,她为他上药就成了一场交易。
魏玘当真恨极了阿萝,恨她一颗玲珑心,如此漂亮干净,却没有丝毫存着他——可正是这颗招他恨的玲珑心,好似烈阳灼目,惹他半点挪不开眼睛。
他闭目,强按心绪,于原地伫了半晌。
其余二人在场,战战兢兢,无不收声敛息,大气也不敢喘。
终于,魏玘睁眼,收药皿入怀。
他转目,瞟杜松,手臂一捞,将少年捉至面前、逃脱不得。
杜松颤巍巍,尚未开口,便听他道:
“本王有事要你办。”
……
阿萝学习越语一事,进行得分外顺利。
她本就识得越文,又认真、聪颖,便跟随聂若山,将《广韵》学了不少。
之后,阿萝返回配殿,接上阿莱,又往后花园去。
蒙蚩告诉过她,学习语言,最忌畏畏缩缩、不敢开口。因此,她想寻个安静地界,将今日所学张口说说,权当练习。
她挽裙,在后花园内踱步,左顾右盼,选定一方莲池。
正值春日,池里绿叶满盈、不见莲荷。倒是有不少鲤鱼,栖息池中,斑斓嬉戏。
阿萝停留池边,任阿莱缠腕。
她轻咳,鼓起勇气,道:【东。支。齐。鱼。[1]】
“扑通!”池鲤忽然一跃。
阿萝被夺了注意,睁眸瞧去,便见鲤鱼回落水中,消失得再无踪影。
她莞尔,心生欢喜。从前,她只在书里读过如此情形,不曾想亲眼见时,竟有这般惊艳。
可鱼字之后,是什么来着?
阿萝脑内一截,颦眉追忆半晌,仍未续上。
思索时,人声忽起:【模。[2]】
阿萝回头望去,便见一名老翁负手走来——青
衫,冷肃,瘦削,笔挺,正是那日与魏玘先有争执、又对坐相谈之人。
她张唇,正欲道谢,又想起自己还没学过,只得滞在原地。
却听老翁道:“小娘子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