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闻言,身子一颤,不曾作答。
她将手背在后头,睫帘未抬,遮住闪烁、水盈的眸光,就这样站了半晌。
这半晌,魏玘屏息,只待她回答,等得喉头干灼。
终于,他听见她开口——
“把你那嘴皮子歇一歇,睡你的觉吧。”
少女言罢,身影轻旋,紫裙翩跹,走向不远处的木桌。
“我就在边上。哪儿也不去。”
……
阿萝并未食言。
魏玘睡时,她坐于案前,随意取来他一本书,逐页翻阅。
她喜书,读书从来认真,看过三两行,便钻入其中,借内里故事,摒开杂乱的思绪,渐渐放下疲惫,尝出久违的安宁。
可惜,这股安宁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屋外有足音接近,似是三五人结伴。
“咚咚咚。”越来越近。
阿萝放下书,便起身,想在人敲门前接应,避免搅扰魏玘休息。
还未走到门前,身后又作音声。
“窸窸窣窣……”
阿萝回头一看,发觉魏玘已经醒来,正撑起半身、准备下榻。
他背上有伤,未着衣衫,只缠着一片片麻布,遮住劲实、有力的腰背,腹线尽显,划出分明的川壑,正随他动作而颤栗、紧绷。
——药劲当真过了,他正痛得厉害。
阿萝心口一滞,顾不得门外人,连忙返回他身侧,搀往他臂膀。
她道:“你这样起来,疼也要疼死了。”
魏玘扯出笑来,道:“放心。”
他脸色煞白,唇无血色,看向她时,仍眸光款款。
“本王的命硬得很。”
言罢,他眼风一掀,眺向屋外,见有人影等候,便抬声道:“进。”
屋外人称是,鱼贯而入。
来者是三名大越官员,乃户部仓部司令使、户部度支司令使、工部水部司令使,受越帝旨意,随行肃王,辅助救荒。
三人甫一入内,便见肃王赤着上身、与女子依偎,怔愣一刹,连忙低下头去。
只听魏玘道:“说吧。”
三人称是,却没有开口,暗暗瞟向阿萝。
眼看此情此景,阿萝自然明白,这些人是要与魏玘商议赈济,但因她在场而不好开口。
一时间,她进退两难,既惦着魏玘的伤势、不敢离开,又知赈济刻不容缓、不愿耽误要事。
正纠结时,却见魏玘凤眸泛冷,道:“说。”
——只此一字,威压迫人。
三人心惊肉跳,忙称是,逐次禀报起来。
阿萝讨了闲,也不出声打扰,一壁听人商议,一壁取来敷药,为魏玘更换。
此期间,魏玘神情稳泰,眉峰岿然不动,瞧不出半分病容。
……
商议逐步进行,越来越多的事项得到敲定。
自攀谈中,阿萝听出大致对策,是要设厂施粥、检覆灾情、核善粮价、简校堤防、排查户籍等,囊括各方各面,受她八分赞同。
至于扣下那两分,是因还有两点,她以为重要,但无人提及。
她眨眸,本想加入讨论、提出意见,却又隐隐感觉,那三名官员不会在意她的看法。
毕竟,三人看她,往往斜着眼睛,似乎对她不大喜欢。
阿萝抿唇,索性放下心绪,专注给魏玘上药。
才抬腕,忽有人唤道:“阿萝。”
——是魏玘。
在场众人皆是一讶。
阿萝停了腕,还当下手太重,道:“疼了?”
魏玘回首望她,神情平静,一双凤眸墨如点漆、淬有明光。
他道:“对于赈灾,你作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