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换过敷药,伤势没有大碍。”
他一顿,又道:“况且昨日,本王受梁都尉引路,已将青岩山走过一遭。梁都尉长驻山上,自是比虎儿更熟悉地形。”
至此,他伸臂,向阿萝摊平手掌。
“走吧。”
阿萝眼眸一眨,静了半晌,只曲指,往人掌心弹了一下。
“啪。”声音格外清脆。
魏玘挑眉,抬目看她,便见她收回手去、藏往身后,杏眸清亮如泉,内里娇恼未褪。
“我今日有要紧事做。”她认真道。
“你好好引路,不准对我动手动脚、搂搂抱抱。”
……
二人走于青岩山间,全程无话。
阿萝放缓步速,左顾右盼,观察着山路两旁的植被。
万幸是,她与魏玘所处的区域,未受洪水侵蚀,丛草完好无损,生有大黄、苍术、丁香等。
阿萝边采摘,边思索,在心里权衡防疫之策。
翼州城乃通都大邑,人烟阜盛。如要以一味方剂、应众人所需,自然首选香薰。可香薰多为复方,对原料要求颇高,凭青岩山药草,未必足够。
所以,更好的办法是,既要焚烧香薰、以外治避瘟,也要搭配内服、煎煮汤剂。
阿萝想着,口中喃喃不休,盘理脑内方剂。
“补气固卫,以黄芪为主……”
“再佐辛夷、白芍、防风、乌梅等……”
正思索间,她瞥见一丛矮草,立时亮起眸光,趋步靠近,采下一把。
忽然,有人冷不丁出了声——
“为何选这个?”
阿萝循声望去,对入漆黑的凤眸,这才记起魏玘。
她扬腕,举起药草,道:“这是茵陈。烧薰茵陈,可清利湿热、避风寒邪气。”
魏玘眉峰一挑,道:“我说医术。”
方才,他领阿萝走出半程,回头看她,却见她停留原处。
她着了白绢衫子、折枝花纹红裙,矮身于树丛之中,手捧药草,眉眼雀跃,像盛放、昳丽的杜鹃花,也像灵动、轻盈的稚鹿。
自然而然地,他想起从前的某夜。
那时,她用黄丝蚁替他治伤,也如今日这般,眸里清光凝聚,似被柔水濯过。
而在当下,她流连于药草,被方剂匀走心神,甚至忘却他存在、将他冷落一旁,白白枉费他收买虎儿、随梁世忠提前摸索地形。
魏玘对此并不生气,只是好奇缘由。
曾经,他漠视她、聆听她太少。如今,他想了解她更多、深谙她所有。
——这本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必须想尽办法,避开她伤心事,愈多地表现他诚挚与眷恋。
“你的绣工可圈可点,为何更青睐医术?”
阿萝闻言一怔,并未立刻作答。
她将茵陈放入囊中,眸里泛过懵懂,不曾料及如此提问,也不曾想过其间缘由。
魏玘也不催她,只低目,沉沉地望她。
二人就此相对,缄了半晌,才见少女睫帘微掀、烁出清润的水光。
阿萝道:“我说不好。”
她声音轻柔,像绵软的温风,卷过魏玘的耳畔。
“你问了我,我才开始想这个问题。”
魏玘低笑,知她澄澈、天真,行事全凭本心,不似他城府深重。
他道:“可曾想出什么?”
阿萝嗯了一声,翘着睫,定定凝他,轻轻颔首。
“想出了。”她道。
“我青睐医术,大抵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