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全神贯注,未察周遭动向,直待药霜抹匀,才松懈心神、缓缓搀人起身。
“你要小心些。”她认真嘱咐道。
辛朗颔首,尚未应答,先见宿逑趋步接近、远远以手势作比。
“放心。”他只得道,“我再去作些准备。”
他一顿,又转向魏玘,礼道:“殿下,外臣先行告退。”
言罢,辛朗旋身,随宿逑离开,留下懵懵懂懂的阿萝,与一语未发的魏玘。
阿萝滞了须臾,才掀眸,觑向身旁的男人。
魏玘负手而立,眸底黑沉,眉峰落雪,漂亮的薄唇压成一线,不知是在同谁较劲。
阿萝咬着唇,默默垂下睫羽。
她到底是心虚的。毕竟方才,她惦着辛朗的安危,全然忽略了魏玘的存在。
莫名地,她又不觉理亏。辛朗是她的兄长,她担忧兄长的安危,魏玘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她确实好久没有见到魏玘了。这段时日,她忙于施药与诊治,极少寻他,对他思念得紧,如今难得相见,实在不想惹他不悦。
阿萝垂着头,摇摆不定,小手纠缠身后。
魏玘也不作声,目光瞟向别处。
二人就此僵持。烈日悬顶,金光如缕,织出两道默立的身影。
片刻过去,终究是魏玘服了软。
他以背影遮住灾民视线,又囫囵一拥,将娇小的少女搂入怀里。
“本王没生气。”这话仍是咬着牙说的。
落下口是心非似的五字,他才缓和情绪,又道:“辛朗是你兄长。既然你想他平安无虞,本王定不容他有所闪失。”
“川连自会照应。你只管放心。”
“不必多虑,更不要乱走,与本王旁观即可。”
……
辛朗并没有让两人等待太久。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他重返荒田,单手握攥蛇叉,将巫刀别于腰间。
他抬目,先观天色,再看魏玘。
彼时,魏玘已退居摘星阁内。他立于窗边,牵住阿萝,与辛朗遥遥相隔。
二人目光交错,所有计划心照不宣。
辛朗扬臂,示意宿逑。宿逑正在田角,身前垒着枯叶,得此讯号,便摸出火折、点燃叶堆。
“哗——”火舌骤然窜起。
叶堆燃势迅猛,烧出滚滚浓烟,似要将天幕熏黑。
灾民们本在交头接耳,一见火色,顿知大戏揭幕,纷纷收声凝神,静观园内动向。
辛朗越过绳网,走入荒田。
众人遥望去,但看他步伐挪移、探行杂草之间,不见传说巨蟒的动向。
忽然,前方草叶微微一动。细长的白影穿出密丛,被迷烟逼出洞来,受烈日映照、勾勒身形,烁出细碎如银的鳞光。
竟是一条雪色的白蟒!
众人呼吸一滞,不禁看向辛朗的蛇叉,暗想叉口太小、扣不住白蛇的躯干。
辛朗亦是有所觉察,缓缓蹲身,放下了手里的蛇叉。
——看这模样,是要徒手上阵。
阿萝见状,连忙掩住口唇、按下惊呼。魏玘在旁,默不作声,轻轻揽住她肩头。
正是二人动作的瞬息,田里的搏斗星驰电发。
白蟒蛇口大张,身躯微微一缩,便似离弦利箭,向辛朗猛然射去。
辛朗躲往后方,与白蟒拉开距离、缠斗博弈。
眨眼间,白影与蓝影交叠如电,闪烁不休,彼此牵扯摇曳。
乍一看,似是白蟒占据上风。它连连进攻,压得辛朗节节败退,只能不断闪躲,连他一只按住巫刀的右手,也不见反击的机会。
众人看得胆战心惊。阿萝更是攥紧窗框,指节泛白。
魏玘搂着她,发觉她浑身颤得厉害,不禁蹙眉,要将她视线遮去。
可阿萝回绝了他。她拂开他手臂,目不转睛,紧盯田内动向,避免错过任何可能致伤的细节。
视线尽头,辛朗与白蟒僵持不下。
白蟒屡屡扫尾,欲将辛朗绞进身躯,始终未能得逞。它似是失了耐心,口中红信一吐,身躯再度弹出,狠狠咬向辛朗。
这一次,辛朗并未闪躲,只抬起手臂,似要以此格挡。
众人见状,扼叹辛朗心智失常。再是技艺纯熟的捕蛇人,也绝不敢作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岂料白蟒袭来,非但没能咬住辛朗,反而磕碰寥寥、生生跌回地上!
刹那的静寂后,议论声如潮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