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蛇为何咬不中他?”
“怎么回事?”
“我瞧得一清二楚,理当咬中才是。”
且不论围观灾民,连摘星阁里的阿萝也面露错愕,怀疑起自己的双眼。
唯独魏玘唇角一勾,神情漫不经心。
正是窃语纷纷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烧着了!”
众人收神遥望,只见白蟒浑身燃火,犹如红绳,在烈焰里抽搐、挣扎。而在白蟒面前,辛朗的双手空空如也,全无燃火器具。
看上去,竟是这凶野的白蛇凭空燃烧!
不过转瞬,刀光倏而一闪。
“嗤!”
辛朗手起刀落,半面溅血。白蛇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地上,一抽一抽地颤动。
一切发生得太快。
东园迎来良久的静默。焦炸的哔剥声微微作响。
围观百姓中,又有人高呼一声:“神女降世,庇佑勇士,斩杀白蛇,解厄化灾!”
众人醍醐灌顶,被这呼声唤回记忆,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圣上仁政如此,引来神女降世。”
“是啊。在斩蛇之前,小医娘确实点过他印堂。”
“金刚不坏,凭空燃火……”
“难不成蒙小医娘真有神女的来头?”
说着说着,竟有不少人学那高呼,依样唤声起来。各处言语众说纷纭,闹嗡嗡乱作一团。燕南军执钺介入,将墙头百姓请下山去。
因着距离太远,这样的喧闹并未传进阿萝耳中。
她滞立,怔怔出神。直至辛朗收刀入鞘,她才如梦初醒,奔往摘星阁外。
……
阿萝一路小跑,来到荒田附近。
先前的绳网已经撤下。辛朗正与下属攀谈,甫一见她,便撇下旁人、向她而去。
二人合流。阿萝鼻腔一酸,扑簌簌落下泪来。
“你让我瞧瞧。”她抹着泪,哽咽道,“你那被咬的地方,可曾受伤了?”
辛朗慌了神,连忙抬眼,向尾随其后的魏玘寻求帮助。
魏玘眉峰一挑,以示自己无能为力。
这是血浓于水的兄妹情谊,需由辛朗一人消解,饶是他与阿萝同心合意,也难以插手此事。
况且,他早已对亲情淡漠非常,自然不知兄妹二人该如何相处。
辛朗别无他法,正要撩起袖管,却见魏玘目光一戾。
——威胁的意味分外明显。
他只得作罢,向阿萝躬身,温声道:“不打紧。你也瞧见了,它不曾咬伤我。”
阿萝一时说不出话,只连连摇头。
虽然辛朗与她从未共同成长,可当真看他身陷危险,她心里当真难受得紧。
见她如此,辛朗露出苦笑。他本就不善言辞,眼见阿萝杏眸含泪,更是没了主意,既要受着胞妹的泪眼,又得忍着魏玘如刀的目光。
想做个好兄长,竟要比杀蛇还难。
到头来,还是魏玘长臂横揽,将阿萝的啜泣藏进胸膛。
“别怕,少主无事。”他抚她后发,低声道,“他若有事,你要我如何向你交代?”
阿萝不语,埋着小脸,受他一下轻抚,逐渐止了泪水。
魏玘眼风一掠,扫向川连。
川连会意,当即上前,与阿萝道:“阿萝娘子,灾民之中不乏病患。若您此刻无事,我便送您回府,筹备义诊事宜。”
“今夜,殿下将为少主举办庆功宴。待到那时,我再去都尉府接您赴宴。”
阿萝脱身,仍不开口,点了点头,便随川连离开。
少女的纤影缓缓消失。偌大个东园,除却清扫田地的巫人,只余辛朗与魏玘。
魏玘环臂而立,身影锋锐,如竹破雪生。
辛朗垂首,这才挽袖,显出腕间的一副银铁臂环——正是魏玘在杀蛇之前予他的物件。
“多谢殿下赏赐。”他道。
魏玘嗯了一声,唇角微勾,并未多言。
辛朗又道:“殿下自淞州购来白蛇,破费千金,又为胞妹导演至此……”
“这样的恩情,要外臣如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