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并不给他观察的机会。
她甚至不待人发问,便脱开他怀抱,掩住面庞,逃向游廊的尽头。
……
游廊灯火点点,尤其繁长。
直至耳畔再无人声,阿萝才停下,茕茕地立住。
她的颊涩得厉害,遍布半涸的泪水,受晚风刮吹,一刺一刺地疼着。
此处是何处?她跑到哪里来了?
阿萝不知道,更无暇去想。她心里沉甸甸的,装满了方才的经历,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挪步,扶住身侧的木柱,从旁寻个支点,借此依偎。
——如若不然,她就要倒下去了。
阿萝不明白,先前的她怎会有那般自私的想法。
对待她,魏玘小心翼翼、处处周全;可之前的她,竟然心存侥幸,想借来客醉酒一事,敷衍、盖过可能产生的风险。
为何会这样?她明明万般不该。
阿萝垂首,睫羽一扇,便有泪水淌坠下来。
她不通权势、不存城府,却知魏玘艰难,只觉自己并不聪明,除却一身不折的韧劲,怕是于他毫无裨益,更可能会有所拖累。
真奇怪啊。她抹着泪,抽噎着,也慢慢地想着。
与魏玘初识时,她尚且不喜用处的说法,更曾埋怨他真心不诚、以她为诱饵。谁知眼下,她最希望的,却是自己对他有用。
这大抵就是喜欢的滋味:想他好,想他更好,想他的好里有她的一份力。
正因此,她才不能冒进,必须比他更加小心。
“呜……”晚风微微一动。
朦朦胧地,阿萝听见了女子的哭声,似乎来自于左侧不远处。
循声望去,只见院中树下,一抹火影枯然独坐。
——定睛一看,竟是郑雁声。
怎会是她?她不是和川连在一道吗?
阿萝错愕,拂去眼泪,顾不得自身情绪,连忙赶往好友身旁。
郑雁声席地而坐,抱袖掩面,哭得抽抽搭搭。她的手里攥着一片布,红裙沾满尘泥,全然不见平素的利落,反而狼狈不堪。
“德卿。”阿萝柔声道,“出什么事了?”
听出是她,郑雁声身子一顿,缓缓放下手来,露出满面的泪痕。
“阿萝。”她鼻音浓重,字句摇摇晃晃,“我、我被、我被川连那混账——拒绝了!”
阿萝愣住,呆滞须臾,轻轻啊了一声。
她从未处理过如此状况,一时不知所措,只得俯下身子,搀住醉醺醺的好友:“你、你先起来吧。这地上可脏了。”
“我不!”郑雁声挣扎起来。
可她只挣扎一下,便呜的一声,扎进了阿萝的怀里。
“王八蛋!不知好歹!没见过这么孬的!”骂人话一窝蜂地往外打。
阿萝无奈,搂住郑雁声,学着蒙蚩待她的模样,一下下地抚人背脊,力道轻而平和。
郑雁声曾经说过,川连性子温和、腼腆内敛,最难招架直率的攻势,虽然现在不为所动,但若她持之以恒,迟早能拿下这块呆愣的木头。
阿萝那时听罢,想起川连的种种反应,对郑雁声的话深表赞同。
今夜,她目睹二人攀谈,无不脸红心跳、眼神闪烁,还当二人好事将近。哪里想到,竟是郑雁声挑破窗户纸,却栽了个跟头。
——这确实不应该,并且十分奇怪。
只是当下,阿萝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口,两片唇儿抿了又松。
“德卿,你不要生气了。”她笨拙道,“他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他了。你这样好,自有不少人喜欢你,不缺他一个。”
郑雁声扬起泪眸,怒道:“我偏要生气!”
她吸吸鼻子,拽住阿萝纤臂,接上委屈的埋怨:“你知晓他为何拒绝我吗?他、他说他身家不净、太过沉重,怕给我压垮了!”
阿萝本欲挽她,听见这话,动作顿时一滞。
郑雁声浑然未觉,似被倾诉勾出火气,又道:“他以为,他用这般说法推开我了,真是为我好么?这、这混账未免也太小瞧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