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需要独立面对的区域,对石涧仁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展开。
码头区以巨大的车船码头和批发市场为中心,游客跟商贩们白天才会集中到这个区域,到了晚间,除了少量兴致独特的游人,很少其他人。棒棒们生活的区域单调贫乏,毕竟他们的消费能力有限,防空洞的舞厅和发廊不完全是为棒棒们提供服务的,所以入夜以后,这里很是冷清。
但美术学院这边的夜市,就是围绕精力旺盛的大学生而存在,石涧仁顺着路边走走看看,发现那些贩卖年轻人喜欢的小玩意儿、服装鞋帽之类的地摊前面多少有人停留,而一些卖塑料玩具、婴幼儿用品的地摊基本无人问津,可惜那些摊主还想不到自己是为什么生意不好,冷清的自顾自织毛衣或者两三个挤在一起打牌玩儿。
当然这里的热闹街面也很狭小,从学院大门口左右沿着公路大概四五百米到另一个菜市口,两端之外都没有什么人流商铺。他确定了这里是处于郊外的地理位置。
就这样随便走了走熟悉地形,差不多九点过,摊贩开始陆陆续续收摊。石涧仁在一家路边摊吃了碗素面,住店或者租房子现在肯定没钱。他转了一圈,原本瞄上路边一家餐馆外的炉火灶膛边,一眨眼却已经有个流浪汉靠在那里抓虱子。要是再过俩月,天气热起来就不用担心受寒,但现在这样的天气,就算不下雨,夜间寒露对身体伤害也是很大的。
年轻人把最后一根面条吞下去,喝完了热乎乎的面汤,跟路边摊的老板闲聊两句,知道路边的饭馆一般七八点后关门,没什么帮工的机会,只有这种路边摊才会守到12点过收拾回家。
石涧仁扛着乌木棍,庆幸自己好歹也是吃饱了肚子的,顺着慢慢开始回归安静的街道踱着步。他左右扫视当街建筑背后的巷道,游戏室、网吧、美术培训学校、绘画用品店这些在码头周围很难看见的行当,这里都有。这些以后都值得了解,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个栖身之地……这时年轻人的耳朵里似乎隐约听见点声音,依依呀呀的声音?
走了两三个巷子口,确认其中一个之后钻进去,顺着依稀的路灯和高低不平的石阶,转过两三栋完全不规则的建筑,那声音果然更加清晰了。
要不是石涧仁来自山里,熟悉山路的曲折蜿蜒,一般人来到江州这样一个需爬坡上坎的山城,一定会很不适应。他在一个黑黢黢的转角后面看见一道昏黄的光,顺着光再转一次角,破旧的堂屋中,几盏白炽灯吊在陈旧的房梁上,尽头是一个半人高的小舞台,上面一个凤冠霞帔的旦角在上面唱戏!
现在的乡村镇上,电视什么的都不稀罕了,可石涧仁真正了解点的娱乐形式,还是唱戏,谁叫老头子那一代人痴迷唱戏呢,更不用说老头子半世疯癫,当初也跟几位唱戏名家有点关系,所以这十来年在山上,师徒之间能娱乐一下的除了下棋,就是听老头子咿咿呀呀地唱戏。
只是和石涧仁熟悉的昆曲京剧有点不同,这明显是本地的川剧,唱腔中颇多本地口音,石涧仁不能完全听懂,但也令他刚才还略微焦躁的心情平和放松下来。他摘下肩头的乌木棍杵在地上,肩头靠在墙角,津津有味地听着那悠长的高腔起承转合。
当然,这藏在破屋旧巷中的戏台班子也没多深厚的功力,身上的行头都是几十年前的老东西,布景也陈旧不堪,多听了一会儿,习惯了黑暗,石涧仁的目光顺着舞台往前面一看,两三排木条长椅的观众席上稀稀拉拉,不过五六个老人,反而是堂屋后面摆了七八张八仙桌,坐了不少打牌抽烟的人,俨然是个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