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安红着眼眶笑了笑,“太好了,表哥你来得正是时候,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魏子初叹了口气,“绵绵,你要是提前写信给青州就好了。你外祖母与你舅舅都寄挂着你呢。对了,苏樱眼下如何?”
苏樱是苏念安的兄长。
有一桩事,苏念安心里没底,但疑心已经种下,便没法根除,她没有隐瞒,如实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
“表哥,我怀疑母亲的死,以及兄长的病皆有可疑之处,可我眼下手头势力有限,只能一步步来。这半个月,我搜罗了一些线索,可暂时无法连在一块,而且,老太太已经开始忌惮我了。”
她索性,不再唤祖母。
魏子初沉吟一声,“我此次前来京都,主要是为了帮衬你,另外,家中着人引荐我去太学,或许能有机会接近一些权贵,届时能帮上你就好了。”
表哥能来京都,且还带来了母亲的嫁妆单子,苏念安已经是欢喜之至。
苏念安,“等家宴之日,祖父在场时,我再着重提及嫁妆一事。但凡是我母亲的东西,一针一线,旁人也别想拿走!”
小娘子一脸凶悍。
魏子初笑着点头,“对,就这么办。”
表兄妹二人正说着,守在月门处的拂柳唤了一声,“大郎君来了。”
表兄妹二人齐齐望了过去,就见苏长安不知几时站在了月门处。
苏长安已至中年,身型消瘦,相貌儒雅,继亡妻之后,他再未娶,亦无小妾通房。撇开他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之外,倒是个戏文里经常会唱到的痴情人。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这些年就像是失了魂儿一般,从年轻时候起谋了个闲职,至今无升迁,亦无任何建树。
他虽是苏家大郎君,但存在感委实不明显。
苏家阖府已经适应了他这副吊儿郎当、眉目阴沉之态。
这是时隔十六年,苏长安第一次踏足芙蓉苑。
芙蓉苑是爱妻生前所居,她也死在了这座别苑,想起当年大婚之前,这座院子的修葺图纸,还是他亲手所画。
苏长安的出现,让苏念安与魏子初脸上的笑意消失。
尤其是魏子初。
少年郎沉稳老成,有着成年男子的狠毅,他对苏长安的恨意毫不遮掩。
苏念安还指望着父亲能立起来,她站起身,唤了一声,“父亲,您来了。”
魏子初随后站起身,随意抱了抱拳,算是作揖。
并没有喊人。
态度不可谓不敷衍。
苏长安打量了几眼魏子初。
当真是时光不饶人。
都长这么大了。
与亡妻的眉目有几分神似。
魏子初不喜欢苏长安看着他的眼神,手中折扇用力扇了扇。
苏念安看出来了,她倒是直接得很,“父亲,表哥不喜欢你,你莫要如此看着表哥。”
苏长安回过神,又看向女儿。
女儿这么大了。
他这个当爹的,这些年宛若活在梦里,如行尸走肉,虽时常回府,也活在人间,但实则早已孤独一人,宛若周遭都不存在,他自己与自己过日子。
苏长安仿佛终于清醒了稍许,尤其是上回听了女儿一言之后,他接连数日辗转反侧。
苏长安清了清嗓门,“子初啊,你能来京都,姑父也甚是欢喜,你是来帮绵绵的么?”
魏子初忽然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我不帮绵绵,难道指望你这个当爹的?你自己睁眼看看,绵绵是苏家长房嫡女,可这座院子里有几个仆从?用度是否足够?她都十六了,已是及笄的小娘子,上回落水差点就要嫁给程家四郎,这些事你又可曾知道?”
苏长安如坠冰库,哑口无言。
魏子初继续说,“绵绵是我姑母用命生下来的孩子,你若是真爱姑母,为何待她如此薄情?苏樱的病,难道当真是无药可医?为何苏樱有疾,绵绵也自幼身子不好?你可曾想过其中或许有极大的阴私?”
魏子初一言至此,气不打一处来。
索性,他侧过身,不去看苏长安,他使劲摇着折扇扇风,额头两撇碎发拂起,正处于盛怒之中。
苏念安撇撇嘴。
表哥这一番话,都是她的心里话。
苏长安与女儿对视,眼中神色复杂,片刻,他思量稍许,道:“我明白了,绵绵……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但定要保重自己。若有为父可以帮得上忙的,为父定当尽力。”
苏念安看着这样的父亲,虽还是怒其不争,但总比上一辈子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