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团越烧越旺的火,他越想要熄灭,那团火便烧的越旺。
路翩翩在大雨之中站了一夜,直到天光熹微,他才平复好心绪。
荆棘林不是个好地方,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要换一个更僻静的地方,人迹罕至,不会让他生出异想的地方。
路翩翩离开了荆棘林,途中遇到一条小溪,溪边开满了黑色的诡异花朵,暗红色的蝴蝶栖息在花朵之上,不停的煽动翅膀,像是在吸食花朵里的精气。
他顺着花朵的根茎往下,嗅到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气息,血的味道直达溪流上游,他沿着上游走去,岸边躺着一条奄奄一息的龙。
这条龙浑身都是伤,尾巴被尽根斩断,龙角也失了一只,看起来经受过一场大战。
路翩翩走到这条龙跟前,感受到他还有微弱的鼻息,伸手摸了摸他断角处,换来这条龙有气无力的呻吟。
木灵子和妖龙从桓钧天手上死里逃生,但妖龙已是强弩之末,飞到这里已经是极限。木灵子便跑到附近的林中去拔了疗伤的草药。
回来时,瞧见妖龙面前多了个人,以为是桓钧天的追兵,连忙做出攻势,“你要是敢动这条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路翩翩循声转过身体,木灵子看见他的样貌,白发红瞳,愣了片刻后才认出,“你是……路翩翩?”
路翩翩是天界神子,和桓钧天是一路人,木灵子即便认出他,此刻也只把他当做仇敌,“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琅虚说的没错,你们天界果然是群道貌岸然之人,阵是妄称世间共主,所作所为比我们这些妖魔还要不如!”
路翩翩把木灵子对他的敌意来源当做是浮屠塔一战,而妖魔两族战败,“是你们夜袭浮屠塔,天界所作所为不过是自保。”
“袭击浮屠塔的乃是琅虚一人所为?与魔族何干?”木灵子义愤填膺,“桓钧天不去镇压为首的妖族,反而来我们魔族的地界,肆意残害欺辱魔族之人,他难道不是公报私仇?”
“还有这条龙,他根本没有参与过浮屠塔的事情,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魔界寸步未离!你和桓钧天若是为了报前世之仇那便是这条龙活该,可若将浮屠塔的事牵连到他身上那便是无中生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袭击浮屠塔的明明是妖魔二族的人,到了木灵子这里却成了琅虚带着妖族一人所为。
路翩翩道:“妖魔两族合力袭击浮屠塔,意图盗取弑佛杵,这都是我亲眼所见。”
“这绝不可能!”木灵子无法置信,“琅虚存了攻取天界之心这不假,但桓长明自从知晓了你的神子身份后,便再未对天界气过任何歹念!”
这番说辞,路翩翩眼下听见只觉得嘲讽又刺耳,“桓长明带领魔族的人攻上天界,还在浮屠塔内杀了看守弑佛杵的仙者。那人是我师尊,曲拂衣。”
木灵子一听,面色变得更加古怪,“所以你杀了桓长明,是为替你师尊报仇?”
“是。”
木灵子闻言,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哈哈哈……”
路翩翩皱了皱眉,他不明白木灵子为何发笑。
“路翩翩,桓长明对你的爱,可真是卑微到让我这样的小人都觉得心疼。”
“你想说什么?”
木灵子大笑着走到妖龙面前,将手中的草药用灵力化成齑粉敷到妖龙的伤口处,“我想说什么?我想说桓长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枉他精明一世,却败在了你手上!连自己因何而死都不知!”
“桓长明啊桓长明,你真是蠢到令我都心痛啊!”
路翩翩压抑在体内的心魔察觉到宿主情绪的波动,又要伺机而出,却被路翩翩拼命压制了回去。
“路翩翩,浮屠塔遇袭时,你猜桓长明身在何处?”木灵子猛地看向路翩翩的双眼,他要将这个答案牢牢地印在路翩翩的骨子里,“他在冥河里,被河底的怨魂厉鬼噬血啃骨,几乎快要葬身在那些小鬼口中。”
路翩翩不会轻易再被骗,“我不信。”
桓长明早已不是凡人,他练成了魔,普通的鬼魂又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他?
“他那时毒发,早已没有自保的能力。”木灵子顿了顿,又补道:“灵犀蝶的翅膀是解开他毒的药引,但这两百年,他每回痛不欲生,却从没想过要将你的翅膀当做解毒物件。”
他毒发起来会痛成什么样?
路翩翩见过,痛到恨不得自缢,痛到只能靠蜷缩着身体,把自己缩在一个小角落,慢慢的挨过去。
这样的痛桓长明挨了两百年,同时也将能解他疼痛的解药封印在了体内两百年。
明明唾手可得,用了便不会再受这种折磨,可他偏不。
他执拗的,也不知道是在坚守什么。
他在坚守什么?坚守着路翩翩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即便痛入骨髓,他也无法将路翩翩留给他的东西割舍。
双翼是药,更是让桓长明从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中熬下来,活下去的希望。
可现在灵犀蝶的翅膀已经物归原主,回到了它的主人身上。
桓长明再也不能把它藏在心里了。
路翩翩眼睫翕动,许久之后,他淡声开口:“他杀我师尊,不容辩驳。”
“杀你师尊的绝不是桓长明。”木灵子信誓旦旦,“浮屠塔遇袭那夜,是我从猪妖阿粉口中得知琅虚带兵攻打天界的消息,那时我便觉得不对劲,想将此事告知给桓长明,却发现桓长明并不在魔界……”
路翩翩打断他,“那是因为他当时就已经和琅虚一起率兵攻上天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