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赫手疾眼快地捞了一把,结结实实地握上她的手臂,“你坐地上干什么我是让你去屋中坐。”
“门锁了呀。”纪云蘅说。
许君赫就是想让她把寝房的门锁打开,两人回屋里去,坐下来细说,不让她出门,“你打开不就是了。”
但纪云蘅的脑子虽然楞直楞直的,目的倒是很明确,一听许君赫让她开锁,就把头一摇,“那不成,我要出门了。”
许君赫看着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威吓她一番。
其实许君赫已经发现了,纪云蘅去涟漪楼的计划,怕是昨日就已经想好。
她去涟漪楼时,与平日里的着装有些许不同。平日她都穿着单色的素衣,只有去见她那苏姨母时,才会换上颜色鲜亮的衣裳。
今日她就穿着鹅黄色的窄袖衫襦,浅青色的长裙外拢着一层淡黄色的纱,斜挎着一个白色的三彩绣花挎包。
虽然并不奢华,但因为这衣裳不常穿,就显得很新,让人眼前一亮。
许君赫知道纪云蘅胆子小,当然可以用一些凶狠的话吓唬她,让她放弃今日出门。
“良学。”
纪云蘅见他不说话,水凌凌的眼睛望着他,轻声催促道“你快说啊。”
这表字被她唤出来,像是一根羽毛落在许君赫的耳朵上,蓦地一痒。
他眸光一落,思绪在瞬间拐了个弯。
他的确多的是欺负人的手段,但没必要去对付纪云蘅。
许君赫望着她道“这纪家主母又不是你亲娘,自然不会真心为你考虑,若是觉得你年岁大,早在年初就该为你择亲,怎么会挑在这时候,便是现在成了事,操办下来也要等年底了,这般匆忙,显然是另有目的。”
两人站在树下,斑驳的树影零碎地落在两人身上,与一高一矮的影子融在一起。
风一吹,叶影纷扬飘动,人不动,空中尽是栀子花的味道。
“前段时间你那妹妹不是刚及笄你是家中嫡长女,你未出阁她便无法择亲,是以纪家主母着急要你嫁出去,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的女儿罢了。如此,她才不会管你嫁得好嫁不好,甚至会故意给你找一些不好相处的婆家,你过得不好,她才舒坦。”
“西城那木材家那姓赵的,前段时间死了妻,这些日子不是正张罗续娶”
纪云蘅的脑中浮现出那个肥胖而满身金银的背影,点头道“我知道他,夫人先前与我说的媒就是他。”
许君赫当然知道,他先前让人调查了,故意在纪云蘅这里提起,“你知道他前头那个妻子怎么没的吗是让他打死的,你若是嫁过去,你这小胳膊小腿,够他打几顿”
纪云蘅吓得一抖,“打死的”
许君赫道“活生生给头打得裂开,浆白的脑子流了一地”
纪云蘅赶忙要走,“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再说了。”
许君赫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唇边噙着一抹淡笑,随后又跟上去,看着她从侧门的缝隙中钻出去。
身子刚钻了一半,又退回来,瞪圆了眼睛,满脸的惊吓。
“怎么了”许君赫问。
纪云蘅吭哧道“外面、外面有个人。”
许君赫走过去,就看见殷琅站在外面,一脸无辜,望着许君赫喊“少爷。”
他原本在门外守得好好的,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就见这姑娘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两人只对视了一眼,他甚至连个和善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扬起,姑娘又赶快缩回去了。
殷琅不是成心吓到她的。
“是我带来的人。”许君赫对她解释了句,然后吩咐殷琅,“撑着门,让她出去。”
殷琅就用手将两扇门前后一摆,把缝隙撑到最大,笑着道“姑娘当心点头,别撞着了。”
纪云蘅一听这人是许君赫带来的,自然也就不怕了,小心地钻出去,刚站定身边就一声轻响,转头一瞧,原来是许君赫从墙上跳下来。
果真这高墙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翻越起来毫不费劲。
“良学,我要走了。”纪云蘅不放心地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进我的院子。”
许君赫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就你那破院子,我稀罕进去是不是”
纪云蘅一见他又凶起来,便不再多说,赶紧转身走了。
她加快了步伐,踢着轻盈的裙摆,很快就远去,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
殷琅自小跟许君赫在宫中长大,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早已见怪不怪。即便是如此,在看见纪云蘅的时候他仍觉得这姑娘生得漂亮,尤其她正值花苞绽放的年岁,如此出去必定会吸引些不怀好意的人。
他站到许君赫身边小声询问,“殿下,就让她自个出去”
许君赫瞥他一眼,说道“这条路她不知道走了多少年,若有危险,早就出事了,昨日那一箭,你当是有人射着玩儿的”
“原是有人看护,纪姑娘果然是有福之人。”殷琅回道。
许君赫听了没应声,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忽而道“差人去查查东城区集市里那个姓薛的屠夫。”
“他有蹊跷”殷琅低声问。
“你见过何人做生意是四天一开张”许君赫眉梢轻挑,“便是生意再红火,这样的营生也不足以养活一家人,若是那屠夫未成婚,就表明他无娶妻的打算。”
而他本身找上纪云蘅来记账,就已经充满蹊跷。
四天只卖一头猪,又是自个的营生,需要记账吗
纪云蘅是个傻的,不想那么多,许君赫可不是,他那耳朵一支,不论听到什么话,都要往心里滤一遍。
殷琅将拴在树边的马前来,又询问道“先前殿下说做东宴请周峙等人,奴才这两日就去城中转了转,听闻三日后是泠州的花船节,届时泠州人会在护城河中游船作乐,万贯家财的杜员外斥黄金百两造了一艘大船,放帖邀请泠州的年轻男女前去游花船,奴才觉着,如此热闹的日子,正是做东的好时候。”
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豪掷白金造船,绝不是单纯为了游玩,这一听就是商户之间勾结,想着法子从百姓身上榨钱。
许君赫将黑袍一掀,翻身上马,淡声道“那便向杜员外将船借来大办此宴,与泠州百姓同乐。”
殷琅应了声是,见他打马启程,便也手忙脚乱地爬上马,紧随其后。
另一头,纪云蘅一路跑跑停停,到了东城区路过一品阁时,才发现这酒楼的招牌已经被摘了,大门也紧闭贴上了封条,檐下的灯笼和门口的石狮子一并不见,变得无比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