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身形微胖,双鬓斑白,看着就是个很和蔼的人,若是换上一身常服步入闹市,只怕寻常人根本不会多加留意他。
即便他才能不甚出众,但谁也不能否认他是个一位仁君。
仁,这可是大臣与百姓对一位君王的最高评价了。
苏辙曾记得在野史上看到过,说是官家知晓自己无才无能,所以只能加倍努力,更是极听欧阳修等一些大臣的劝诫。
原先他只以为这些话是胡诌,但今日看到官家脾气这样好,他只觉得有这样一位君主实在是北宋之幸,官家就像是那等守家业的富二代,只要不胡乱折腾,北宋一时半会也是亡不了的。
孙神医在一旁连连劝诫,直劝官家多多休息,惹得好脾气的官家都忍不住直摆手“好了,朕知道了,好不容易送走范大人与皇兄,怎么你也唠唠叨叨起来”
“我自己身子如何,我心里有数”
内侍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连忙将孙神医送了出去。
这下苏辙一个人站在屋内,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官家看着他,笑了笑道“你可知朕今日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苏辙恭敬道“想必是因臣教孙翁翁说的那些话吧。”
“是,但也不全是。”官家看着眼前之人,目光之中难掩盖欣赏“方才皇兄来找朕说起给你赐婚一事,灵寿这孩子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活泼烂漫,眼高于顶,从小到大她喜欢的样样都是最好的,你能入得了她的眼,可见你也是个极优秀之人。”
苏辙一怔。
说实在的,他是没想到濮安懿王会这样不要脸。
但他很快想明白过来,若官家真是要给他与灵寿县主赐婚,他好像也不能抗旨“官家”
官家忙道“你别怕,断人姻缘,与杀人性命无异。”
“朕之所以召你进宫只因对你好奇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朕会劝劝皇兄的,倒是你,也能从巨鹿郡公那边下手,打消皇兄的想法,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知道朕的意思。”
苏辙自然知道,可未得官家授意,他可不敢。
如今他是连忙谢恩。
官家又赏了他一套文房四宝,这才叫他下去。
等着苏辙一回到府衙,就被人团团围住,连连问他官家找他有何事。
别说他一区区八品小官,就连秘书郎这等六品的官员都几乎难得官家的单独召见,也就秘书监能有此殊荣。
苏辙自不好说实话,直说官家就是将他叫过去问了几句话,毕竟不管灵寿县主看重他一事也好,还是范镇偷偷带着孙神医进宫一事也好,都不好对外宣扬。
一时间,不少人看苏辙的眼神都变了。
一个个更是觉得状元郎就是状元郎,竟如此得官家看重。
顿时大家只觉得苏辙是前途不可限量,对他是个更和善起
来。
这几日的苏辙是无心政事,只担心濮安懿王若还对他阴魂不散,程氏出主意直说为避免也夜长梦多,不如将史小娘子接进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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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是叫濮安懿王等人看到他们对史小娘子的态度,叫濮安懿王等人知难而退。
二来他们担心濮安懿王等人会使出什么阴招来,若真叫史小娘子因此毁了名声或丧命,那才是罪过大了。
到了最后,程氏更是皱眉道“最怕的就是濮安懿王一家拿钱砸人,逼得史家退了这门亲事。”
虽说比起史家来,苏家是不折不扣的高枝,但寻常人哪里敢得罪濮安懿王,一想到这里,程氏心里就像猫爪子挠似的“若真是如此,你难道真的要娶灵寿县主为妻吗”
苏辙又将那日官家的话重复了一遍,安慰道“娘,您就放心吧,这件事官家都不答应,任凭濮安懿王再怎么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说着,他更是道“娶妻当娶贤,若史小娘子真因濮安懿王的缘故退了这门亲事,退了就退了吧”
“就算我与史小娘子没了婚约,我也不会娶灵寿县
主的。”
当日他出宫之后,就给史家写了一封信,信中说起了灵寿县主一事,不仅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道了清楚,更是在信中表明了他的决心。
他想,濮安懿王已将这件事过了明路,断然不敢对史家威逼利诱的。
但他更觉得这等事不可掉以轻心,劝了程氏几句,就出门了。
今日他宴请了王巩。
这件事,他还需要王巩帮忙。
王巩几乎是每日都会来杏花楼的,等着苏辙到杏花楼时,他已在杏花楼等候片刻。
他一看到苏辙,就笑着打趣道“子由你这几日在汴京可谓出尽了风头啊如今汴京上下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灵寿县主非闹着要嫁给你为妻”
苏辙只有苦笑“今日我找定国兄正是因此事而来。”
顿了顿,他这才将官家那日的话原封不动转述出来,直道“官家说要我从巨鹿郡公下手,我想了又想,官家的意思可是要我从太子之位下手如今朝中上下人人都揣测巨鹿郡公会被官家立为太子,我想,若真是如此,濮安懿王定不敢因灵寿县主去冒险的。”
王巩认真想了想,继而点头道“你说的极是,虽说濮安懿王偏疼灵寿县主,可他总不能心里只记挂着灵寿县主一人,不管旁的孩子死活吧”
“若巨鹿郡公真的被立为太子,那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事啊”
“虽说如今看来巨鹿郡公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最大,可说起来,官家的侄儿却是多的很,若他德行有失,只怕这太子之位就与他彻底没了关系。”
苏辙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当然,这法子若无官家默许,他也不敢施行“不知定国兄可知道巨鹿郡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今的巨鹿郡公被官家任命为右卫大将军、岳
州团练使,平日里当差并无任何差错,却也无出挑之处。”王巩提起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郡公来,是想了又想“可若说起来,他的性子是最像官家的。”
“也正是如此,所以才得官家喜欢。”
“当然,他是真的性情如此还是装的,那就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