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甚至到了最后,汴京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

不少人也因此格外关注苏辙的动向,毕竟他们是亲兄弟,且不说苏辙得欧阳修喜欢,与欧阳修长子关系要好,近来程氏更是与司马光的妻子张氏有成闺中密友的架势。

可苏辙也好,程氏也好,这些日子是全无动向。

甚至程氏这些日子与张氏也无来往,就是怕旁人说闲话。

这日程氏刚从杏花楼回来,脸色就沉了下来,常嬷嬷端着吃食进来,她却是摆摆手道“我没胃口

,将这些饭菜端下去吧。”

常嬷嬷见状,忙劝道aaadquo夫人,您多少吃些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些日子您胃口都不好,脸色瞧着还没有张大娘子好看,再这样下去,孙神医就该给您看病了”

可不管她怎么说,程氏都没胃口。

想想也是,远在异乡的长子遇上这等事,换成哪个母亲都会没有胃口的。

苏辙刚下衙就直奔程氏院子而来,正好与端着吃食出来的常嬷嬷撞个满怀,常嬷嬷低声道“八少爷,你进去劝劝夫人吧,照这样下去,夫人的身子哪里受得住”

苏辙便端着食盘又走了进去。

程氏在看到幼子时,面上隐约带了几分笑意,可若仔细看来,她面上的笑意却有几分勉强的“八郎,今日可有什么新消息”

“你是不知道,今日我去杏花楼看账册,杏花楼用饭的食客都在议论这件事”

苏辙亲自盛了一碗汤递给程氏,道“娘,先吃饭吧。”

“朝中依旧是老样子,并无什么新消息。”

程氏接过白瓷碗,却还是将碗筷重新放在了桌上“我,我哪里吃得下原先你爹与我说这件事有才哥在背后捣鬼,我还不相信,想着这孩子从前也是个好的,纵然心肠坏,也不至于坏到这个地步。”

“可如今看来,这件事若无人在背后使坏,只怕传不了这么快。”

“他,他这是要逼死六郎啊”

一旦苏轼的罪名敲定,定是要入狱的,虽不至于蹲十多年的监狱,可即便入狱一日,那勤学苦读的十几年就全部化为泡影,以后再不可能入仕。

她不相信身为朝廷命官的程之才会不明白这些,正因明白,她才更觉得这侄儿心狠手辣。

苏辙只道“当年程之才假借故去外祖母之名求娶八姐姐时,我就已知道他心肠歹毒,您怕是不知道,如今朝中不少人已知晓这件事,他那一张嘴

将白的说成了黑的,说的仿佛我们苏家上下全是无情无义之人,更说我不尊故去外祖母遗愿”

程氏微微一愣“这些事,你为何没与我说过”

“这些糟心话,说给您听我唯恐污了您的耳朵,更会惹您担心”苏辙见程氏眉头紧蹙,便笑道“不过六哥这事儿您也别担心,虽说有程之才在背后推波助澜,可推波助澜的却并非他一个,还有我。”

程氏又是一愣。

苏辙这才解释道“但凡了解六哥的人定知道他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等事的,可宋选既敢送进来汴京,定是十拿九稳。”

“我只担心朝中官员判起这案子时只当寻常案件,如此会对六哥不利,所以,这件事闹得越大,其实对六哥是越有好处的,最好闹得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官家都知道此事,到时候就没人再敢掉以轻心。”

程氏很快明白过来“我是说,当初你六哥写的那什么凌虚台记虽文采出众,却也不会传播的这样快。”

说着,她也没有那样担心“八郎,你做的很对,文人墨客的笔杆子一点不比刀枪软,闹得越大,那些人就不敢随便污蔑六郎了。”

苏辙点头应是。

他想的一点都没错,这件事传来传去,最后连官家都知道。

饶是官家脾性好,可在听说当朝榜眼因区区几百贯钱就抢占民宅,先是勃然大怒,将一众官员叫过来问是不是确有其事。

欧阳修与司马光也在其中。

说起来,苏轼也是欧阳修学生之一,他这些日子之所以没有苏辙父子来往一是因为避嫌,二是因为他也相信苏辙定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但如今听闻官家说起这事儿,免不得辩解一二,直说苏家富庶,苏轼不是这等人。

就连一向寡言且甚少替人求情的司马光都站了出来,当然,他也没求情,只恭恭敬敬递上了苏轼写的凌虚台记,请官家过目。

官家的脸色这才好看些许,当今就勒令严查这件事。

不仅要彻查凤翔府知府等人,这十来年里但凡在凤翔府当过差任过职的都要彻查,甚至还专程派了信得过的人马亲自去了凤翔府,只为将这件事弄得明明白白。

当苏辙听说这件事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这件事官家出手,定能还苏轼一个清白。

果不其然,等到冬天下了第一场雪,这件事就已真相大白。

官家派出去的人自不是吃闲饭的,再加上这些人出发之前还得欧阳修叮嘱一番,要他们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懈怠。

如此一来,谁敢怠慢

行贿受贿一事若真想查,倒也简单,从简及难,从点到面,他们率先查了上一任凤翔知府身边的仆从,见那些仆从都在外面置宅院养妾侍,心中已知不对,再拿人问罪一番,那些仆从自是全招了接下来的事情则很简单,顺藤摸瓜下去了,最后自查到了凤翔知府宋选的头上。

当官家知道区区一个

凤翔府府衙竟查出数百人有问题时,脸色自是不好看,更是从

重发落,当即就罢了宋选的官。

苏辙是从王巩嘴里听到了第一手消息,就连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王巩都面露惊叹“这些人的胆子太大了点,连供皇家土木建造用的木材都敢动手脚,据说连好脾气的官家听到这话都气的直拍桌子,好一会才喘的过气。”

说着,他更是笑了起来“不过祸福相依,此事一出,官家倒是对你六哥印象深刻。”

“也就是你六哥如今年纪尚小,又刚任凤翔府签判不久,若不然,官家定会升了他的官。”

“你知道今日早朝时官家说了什么吗官家说,偌大一个凤翔府也就苏签判一人是清白的,此乃朝廷之痛,更是勒令文武百官好好反省反省,就连那宋选的上峰都被降了一级”

苏辙也替苏轼高兴。

这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虽与王巩的关系没达到与欧阳发之间的关系,却也熟悉了不少。

每日在杏花楼宴客吃饭的王巩似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杏花楼,也不问苏辙来做什么,就开始守株待兔起来。

这不,王巩今日又开始守株待兔起来。

他想,若是苏辙今日不来杏花楼,他定要去苏家将这好消息告诉苏辙的。

苏辙面上含笑,道“多谢王大人告知。”

“叫什么王大人显得多见外”王巩的眼神落在窗外的簌簌大雪上,这才发现这间雅间比他每次定的最贵的雅间风景要好上许多,也就是屋子小了些“你管欧阳发叫伯和兄,管我却叫王大人你也不怕我伤心”

语气中带着三分戏谑。

苏辙不得不承认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好像挺舒服的,不担心没话题,也不担心好脾气的他会生气,便依言道“定国兄。”

说来也是奇怪,王巩这样散漫的性子,字竟叫做定国。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王巩的确是才能出众。

王巩面上笑意更甚,道“这才对嘛”

这话说完,他就走了,仿佛他等着苏辙只为与他说今日宫中发生的事儿。

苏辙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窗外的雪下的极大,迷的他连对面的街景都看不清,索性便要厮儿烧了壶茶进来,自己则与苏轼写起回信来。

自苏轼贪污受贿之事闹出来之后,苏辙就不叫程氏出门,自己每隔一段时间来杏花楼一趟。

虽如今事情解决,但他想着最近天气寒冷,还是不想叫程氏出门。

这冰天雪地的,若是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今苏辙已领差事有大半年的时间,他本就性子稳妥,如今与人打交道更是养成了慎言慎行的习惯。

即便到了苏洵与程氏跟前,也多是如此,唯恐说了什么话惹得父母担心。

可唯有与苏轼书信来往,他才能畅所欲言。

自己最近又读了什么书,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吃到什么好吃的一股脑都告诉

了苏轼。

当然,最后他更不忘说自己今日听到的消息,先是恭喜了苏轼一番,又郑重其事批评了苏轼一番,直说去了凤翔府后的苏轼没与自己说实话。

一封信写完,苏辙又看了一遍,这才装进信封。

一旁的元宝见了,忍不住道“少爷,好久没见到您笑了。”

苏辙冷不丁听到这话,只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