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刃又有点气,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哥逃避问题的时候,有时候显得比他还幼稚。
等快到了圣诞节的时候,他们组里的人就准备打包行李,各回各家,好
好过节去了。
他们工作室管得松,基本上一个周前人就全跑光了。
只剩下他们几个远渡重洋过来求学的回不去,就只好商量着一起出去聚餐,要去吃韩国烤肉。
“为什么我们非要在圣诞节这天吃烤肉”辛勒表示抗议。“而且还是韩国烤肉。”
“按照风俗来说,我们不应该去吃火鸡大餐吗”
“你说得对。”负责此次聚餐的纱耶香点点头,掏出一个本子来。“其实是我自己想吃烤肉。”
“所以你想吃火鸡大餐吗我们可以进行一个投票,看看哪边的人多,少数服从多数。”
“算了。”辛勒蔫巴了,“那还是韩国烤肉吧。”
楼谏其实对于这些东西都无所谓,他无所谓,殷刃也就无所谓。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圣诞那天的时候,楼谏刚推开门,就看见自己的家门口被人放了一棵矮矮圆圆的圣诞树。
正在他和殷刃的房门中间,是人工的小圣诞树,上面已经挂满了亮晶晶的小彩球和各种雪花一样的装饰,看起来还挺漂亮。
有几个装饰的礼物盒子摆放在树底下,上面绑着漂亮的灯光丝带。
楼谏刚踏出一步去,就听见从圣诞树顶传来一声尖尖细细的“rrychristas”,一个地精小人的头从圣诞树顶上面冒出来,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什么”
楼谏被这个小恶作剧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对面的房门也被推开了。
殷刃手里举着一个礼物盒出现在了他面前,对着他眨了眨眼。
“圣诞快乐,哥”
他今天穿上了一身挺漂亮的修身毛呢西装,甚至还带上了一对蓝宝石的袖口,长发优雅地散落在身后,身上还带着一点香水的气味。
总之就是,每一根发丝看起来都像是在发光,像是只正在开屏的孔雀。
“额,圣诞快乐。”
楼谏有点不确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平平无奇的黑色羽绒服,将拉链更往上拉了拉,挡住了自己尖瘦的下巴。
“今天外面下雪,你要是不想要冻死的话,最好还是多穿一点。”
他好心地提醒对方。
“好嘛,知道啦知道啦。”
殷刃笑着将手里面的礼物盒送到了楼谏的面前。
“有你的圣诞礼物哦”
楼谏其实本来不想收的,但是对方的眼神也实在是太期待了,简直是要从里面放出光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
结果发现里面是一块暗银色的机械手表,在边缘上面点缀着几颗绿色的碎钻,看起来低调又漂亮。
是个挺出名的手表品牌,上面的那几颗钻应该也是真的,就是总之一看就很贵的一块手表。
“试一试嘛”
殷刃可是最会得寸进尺了,只要答应了他一步,后面的几步
也都要顺着他来走。
他现在早就摸透了他哥的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明明这么大的人了,可撒起娇来却一点底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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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着那块手表尺寸刚刚好地戴到了他哥的右手手腕上,他才算是罢休,脸上露出一点得意洋洋的样子来。
这块手表果然和他哥是绝配,也不枉他一眼就看中,显得他哥的手腕又白又细。
要是上面没有疤就更好了。
“我可没有钱回你这样贵的礼物。”
看着他这副翘尾巴的得意样子,楼谏没忍住损了他一句。
“不是每个人都是你这样的大少爷。”
“不用啊。”殷刃弯着眼睛冲着他微笑。
“单是你肯收下我的礼物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圣诞礼物了。”
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实在是过于坦诚温柔,满满的爱意要化成水从里面流出来。
在他哥的面前,殷刃几乎从未隐藏过自己。
就像是一张写满了情话的纸,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满腔的情意都铺展开来给人看。
撕碎了,弄坏了也没关系,都随便他。
他就是喜欢他,从一开始就喜欢他,从未变过。
如果说爱情是一场你来我往的征战,那殷刃从一开始就对着他哥交出了自己的所有底牌。
他早已投降了。
楼谏被他眼中的那种深情的光芒所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回他,几乎算得上是狼狈地转身离开。
他到底,还是没有殷刃那么坦诚。
没有受过伤的人,总是要更勇敢些。
圣诞之后,又过了没两天的时间,眼看大家还都沉浸在圣诞的氛围里面,工作效率也不高。
他们亲爱的菲利普老师一拍脑门,临时决定用工作室的公费,带着他们一起出去放松一下。
用的理由是引导他们出去寻
找一些关于生命的意义。
他在群里面发这个“生命的意义”的活动的时候,楼谏一开始还没看懂,以为是要一起去组团参观什么历史人文博物馆之类的。
但是却没想到,直接就被拉去了机场,坐上了飞机载着他们一帮人就直直往北飞去。
飞机大概持续飞了两个多小时。
山峦重叠起伏,雪最初的时候还是一片片地分布在山坳的地方。
但是渐渐地,那些白色就连成了片,蓝色的湖泊点缀在其中,像是一块块晶莹的蓝色宝石。
他们的飞机像是一只轻盈的白鸟,从晨昏线上一跃而过,主动地飞入到了浓重的黑暗之中。
最后他们在斯德哥尔摩的阿兰达机场降落下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此时楼谏才明白之前菲利普神秘兮兮地给他们说,让他们多带几件厚衣服是什么意思。
斯德哥尔摩比光城要更冷,楼谏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哆嗦,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地将手紧紧揣进兜里
。
这是他第一次在冬天这个季节,来到距离北极圈这样近的城市。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冷。
可能这里其实也算不上很冷,但是对于楼谏来说却已经够冷了。
他在国内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就生活在长江以南的灵都,来到这边后又住在阳光明媚的光城。
他就像是某些生活在温室里面的柔软植物一样,在某些方面格外地娇气,需要很细心地照料才能存活。
第二感觉是暗淡。
人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可能这样冷的温度下,是养育不出热情似火的民族的。
走在他身边的殷刃看了他一眼,刚要动手脱衣服就被楼谏瞪了回去。
“你不要命的话就脱吧。”
他的声音藏在羽绒服里面,有些低低哑哑的,因为听不太清楚,所以甚至多了几分朦胧的温柔。
“等到时候,哼哼,你冻死在街头上,我是绝不会给你收尸的。”
殷刃的耳垂红了红,趁着天黑没人注意黏在他的身边,和他咬耳朵。
“哥,你骂人真好听。”
他将手从旁边悄悄插进他哥的兜里,两人的手在暖乎乎的口袋里交缠在一起。
“再多骂我两句嘛,爱听”
楼谏
可恶,给他爽到了。
他们在酒店里面住了一晚,第二天的时候菲利普才告知他们是要打算去雪后的森林里面猎鹿。
这倒是楼谏没有想到的。
安东尼奥小声吐槽说,怎么看猎鹿都和深入理解“生命的意义”这个主题,关系不大吧
想一想就知道,可能又是菲利普又找了个借口摸鱼出来玩罢了。
在瑞典猎鹿季通常从九月末或十月初开始,一直延续到十二月底或者一月初。
猎鹿季通常会选在鹿类动物的繁殖季节之后进行,是为了控制和管理鹿类的数量,以维持生态平衡和森林健康。
怪不得那几个信宗教的同学都没来,恐怕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楼谏有些无奈,但是对于猎鹿这项活动却还是很期待的。
毕竟枪与火向来都是充满野性的浪漫,谁没有在年少的时候做过几个铁血英雄的梦呢
相关的狩猎许可证件在之前都用他们的身份信息办理好了。
于是这天两辆ndr的越野车载着他们一行十人进了猎区的森林。
这里的雪下得更大也更厚,高大的云杉和落叶松随处可见,此时已经全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地立在雪地之中。
这里不落叶的松树种类很少,于是在那交错的树杈之后,只能看见更多更浓密的树杈和树干。
光是想一想就能够猜出在夏季的时候,这里树林阴翳,会是一幅怎样遮天蔽日的茂盛景象。
他们这次的向导名为卡尔,是住在附近的猎户,和他们老师菲利普的关系极好。
他是个
高大笨重的男人,就算是在这样的冬天里面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算很多,身后背着一个犀牛猎包,手中总是握着一把12号口径的贝瑞塔霰弹枪。
这种大口径的霰弹枪,通常都是用来狩猎大型的猎物如野猪和麋鹿的,卡尔带着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就楼谏认为,卡尔这个人有点不靠谱。
因为他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水,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水囊里面装着的不是清水,而是高浓度的龙舌兰。
“噢,我的老伙计”
他有点大舌头,用力和菲利普拥抱在一起,高大得像是熊一样的体型显得菲利普如同一只瘦骨嶙峋的兔子。
“真是好久不见啊放心,跟着卡尔走,肯定,肯定没问题”
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脏兮兮的地图来比划着,手舞足蹈地和他们说着今天的狩猎计划,像是已经准备好拖回去一头成年雄鹿的大丰收样子了
。
“你说对吧,比利”
“呜汪”
他那只名为比利的,米黄色的漂亮猎犬蹲在后座上面,很通人性地跟着他嚎叫了两声。
越野车重重压过白雪上的车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往森林深处的鹿群聚集地驶去。
楼谏坐在窗边,用手肘撑在窗户上,深深地凝望着这片森林。
森林里面并不是完全寂静的,茂盛的植物在这个季节衰败了,但是生活在这里的动物却还在活动。
他看见有一只漂亮的松鸦落在雪面上,留下几个很可爱的小巧爪痕。
一只灰松鼠快速地从树枝之间跳过,吱吱叫着,叼着一只饱满的栗子,翘着尾巴钻入到了洞里。
楼谏仰头,看见更远的地方,有几只鹰在他们的头顶附近盘旋着,这通常是表示着鹰群发现了死去的动物尸体。
死亡,是一个不怎么好的讯号。
心突然猛得跳动了一下,楼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微微皱了皱眉。
“哥”
殷刃反倒是兴致勃勃,他手里举着一把狩猎用的金属复合弓,对着外面的那只松鼠比划了一下。
“你猜我们今天能猎几只”
楼谏心说你搁这儿钓鱼呢,还几只
哪里有那么简单
再说就算是钓鱼还一堆空军的,你净想些好事。
但是看小孩儿一脸兴奋的样子,话都到了嘴边,却到底还是没扫兴。
他想起来,殷刃是真的从小都没怎么出来玩过,连春游、露营什么的集体活动,都基本没去过。
小时候就一直宅在家里面画画,长大了就到学校里面画画。
这五年里面为了能够追上他哥,更是拼尽了全力,不敢有一点休息的时候,生怕被他哥落下,一不留神,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平时在日常里,仗着他的那张好看的脸,还能装得像是成熟可靠的大人。
但是一到了这种时候
,就暴露出他孩子气的本性了。
“嗯”
楼谏想到这里,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那我猜,五只吧。”他说。
“哇,五只那可能不太好拿回去啊”
殷刃兴奋地笑了笑,居然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楼谏看他一眼,心想小傻子。
无奈从他的手腕上面撸下发圈来,帮殷刃把身后的头发简单编了一下绑好。
殷刃将弓放在膝盖上,索性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乖乖地闭上了眼,任由他动作着。
等到了地方下了车,卡尔简单就给他们简单演示了几下复合弓的教学。
他们都没有持枪证,所以这次只能用猎弓来捕猎。
但是专门用于狩猎的复合弓也很锋利,并且在近距离下甚至比的攻击力还要更强,对于他们这次的目标体型较小的欧洲马鹿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可他们一行人在原地蹲守了两个小时,身子都快要冻僵了。
别说鹿了,就连一只狐狸都没见到。
殷刃空拿着手里的猎弓没有用武之处,自然觉得有些无聊,这和他最初想象的可一点都不一样
他往身后看了看,确认了一下方向,就兀自向着一条雪地的林间小路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猎物的影子。
“哎,你不要乱走啊。”
楼谏有些不放心地跟上去,临走前特地和卡尔说了一下他们去的方向。
“放心好了”
卡尔灌了一口酒,拍着胸脯说。
“这块地方的路,我可是都熟得很”
他说完就继续拉着菲利普,和他吹嘘起自己在某个狩猎季杀了一头熊的英勇事迹来。
楼谏追着殷刃上了小路,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殷刃站在了原地,手上的弓箭拉开了。
“你”
长发青年转过头来对着他,兴奋地低低“嘘”了一声。
在他们的不远处的一棵倒塌的白桦树后面,隐约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
楼谏懂他意思,立刻就不说话了。
殷刃屏住了呼吸,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在瞄准镜里面看着那只一无所知的鹿从那棵树后面慢慢走出来。
它一边低头嗅闻着气味,一边抬起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但是此时的风向显然没有将人类的气味带到它的身边,并且那棵倒下的树,也刚好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障碍物。
“再出来一点,宝贝。就一点,这里很安全”
殷刃举着弓箭,轻声嘟囔着,眯着眼睛将红心对准了它胸口的白色胸毛。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很好”
他轻轻吹了个口哨,在那只鹿警惕地向着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猛然放弓。
锋利的箭头直直地插入到了那鹿的下腹,带来一声哀鸣,雪地上淋上一层刺眼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