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雪说“我听闻你才回来就惹了殿下不痛快,我劝你还是好好地在殿下身上用用心吧,免得你惹了祸,没人给你收拾。”
卫玉笑问“我又惹什么祸了”
剑雪狠狠地白了她一眼,道“你好意思说,就阿芒打死了郑公子这件事,亏得是太子殿下,若换了别的人,比如你方才说的靖王殿下,你还有个好儿吗可是太子呢竟是稳稳当当的,还对着范太保说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还在这儿跟没事人一样,可是真没良心啊。”
卫玉面上虽带笑,不过心里知道,阿芒事发之后,她有一阵也是极绝望茫然,觉着自己确实给李星渊惹了祸,简直不知如何收场。
只是这些良苦心思,倒是不用尽数说出来。
故而卫玉只云淡风轻地说道“要不殿下怎么就是太子殿下呢,心胸见识自然都比常人不同。”
剑雪嗤之以鼻道“这拍马屁的功夫,你何不当着殿下的面儿多施展施展,只怕他还高兴些。”
卫玉道“自然少不了,只是他愈发的明见万里,未必肯受我的奉承了。”
黄昏时分,守在靖王府门口的巡卫返回。
一并带回来的,还有那位先前被太子殿下留在王府的小戏子宛箐。
任宏得知十分懊悔,对卫玉感慨道“可惜,这次竟然没有赌局,不然我可以下大一些。”
卫玉问道“要多大”
“加上先前的二两,至少要二两五钱。”
卫玉受惊“太多,简直要不起”
任宏刚要再说笑几句,剑雪在旁哼了声。
任主簿目光转动,望着剑雪冷若冰霜之态,不由抓了抓脸,便没再继续。
那边卫玉来到询堂,还未进门,就嗅到一阵怪异的甜香。
一歪头,前方站着道袅娜的身影,虽着冬装,但掩不住曼妙的身段,就算身着男装,只看这形态,却仿佛是个女子。
门内的差役道“卫巡检到了。”
那人闻声回头,却见好一张清秀的面孔,只透着几分女孩儿气质。
假如不知道此人身份,卫玉几乎怀疑这人跟自己一样,也是女扮男装。
宛箐望着卫玉,眼中流过一道讶异之色,旋即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卫巡检了”他的嗓子也透着几分阴柔。
卫玉突然感觉,跟这宛箐的仪态、语声相比,她仿佛竟是十足十的男子了。
任主簿落座,卫玉直接便问起宛箐昨夜范二公子是否在他之处。
宛箐也回答的很痛快,他道“我不敢隐瞒卫巡检,昨儿晚上范公子确实曾去过我处。”
任宏有些意外,抬眸看向宛箐。
只听卫玉镇定问道“什么时辰。”
宛箐道“大概是子时一刻。当时我已经睡下了。”
这显然是在教坊司案发之后。
任宏松了口气。
卫玉却如在意料之中“当时范公子如何”
宛箐回忆道“他身上满是酒气,衣裳亦不干净,袖子上似乎有些污渍。”
“他可有跟你说过为何会如此”
宛箐皱眉“他只说闹出事了,也并未细说什么对了,还叮嘱我,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他在我那里歇了一宿,然后便走了。”
卫玉道“那你现在可知道他闹出什么事了”
宛箐一笑,竟透出几分媚意“满京城内谁不知道,教坊司的一个官妓被杀了。卫巡检正自追查此案,多半儿就跟他有关吧。”
卫玉探究第看他道“教坊司本有许多人证,可惜都畏惧范家的势力不敢指认,为何你不怕”
宛箐有几分促狭道“我自然是怕的,只不过谁叫我的主子让我说实话呢。”
“你主子是谁”
“卫巡检冰雪聪明,怎会想不通若不是主子的意思,我岂会轻易来到你跟前儿”
卫玉便知道她所说的就是靖王殿下,一笑“那我倒要多谢王爷了。”
宛箐道“巧了,王爷也说过同样的话。”
卫玉扬眉“哦”
宛箐笑道“王爷说,倒要多谢卫巡检,不然他只怕要永久被蒙在鼓里,还不知身边的人在算计他。可知王爷生平最恨反骨之人。”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靖王殿下查到了范二公子身上,放宛箐出来,叫他来作证,便是信号,告诉卫玉,范赐不再被靖王府照看。
卫玉思忖的功夫,宛箐打量着她的脸,忽然道“卫巡检,我有一事不解,不知该不该说。”
“请说便是。”
“你为什么如此在意区区一个官妓之死。你既然说世人都怕范府,难道你不怕么”
“我当然也怕,不过,”卫玉心底掠过在教坊司目睹的林枕纱的情形,眼神一暗“只要是个人,看见受害者的惨状,那就绝不会无动于衷。就算拼上一切,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宛箐目光闪烁“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就像是他们说的,卫巡检是仗着太子殿下撑腰呢。”
卫玉笑笑“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
宛箐越发诧异,嘴角一扬“我还以为卫巡检会生气,没想到竟如此豁达。年纪轻轻,又如此能干,品性高贵,怪道太子殿下对你格外宠信,连我一见,也甚是倾心。”
卫玉咳嗽了声“当不起。”
宛箐适可而止,微笑道“卫巡检若没别的话问,我便先告退了。”刚要转身,他又看向卫玉“我还有一个问题。”
卫玉抬眸。
宛箐道“范二公子,将会如何”
卫玉淡淡道“本朝律法,杀人者死。”
宛箐听罢,意义不明地笑了笑,轻声道“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最后这句极轻,卫玉几乎没太听清楚,宛箐便已经出门去了。
如今又有了宛箐的证供,卫玉立刻派人去缉拿范二公子。
谁知差人前往范府,却被告知范赐并未回府,搜查了一遍后,并无所获。
据说,连范太保也在派人四处找寻儿子只不知道是不是演戏。
御史台中,任主簿整理了一应
文书,只等拿到范赐,再行审问定罪。
剑雪耐不住,催促卫玉回东宫“你让殿下悬了一天的心,也该当面儿给他个交代。”
横竖万事俱备,只等拿住范赐,再无别的,卫玉从善如流。
出门上马的时候,她想到另一件事“你从昙宫回来,那里如今怎样了”
剑雪冷道“什么昙宫,还提呢,从我启程开始,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卫玉微怔。这才知道剑雪在后不仅仅是养伤,而且是彻底把昙宫清理了干净,一把火,烧的踪迹全无,就连那魔窟一般的地窖,也都不复存在。
“那”卫玉有些紧张“小山呢那孩子如何”
先前她随着太子回来后,曾问过崔公公,崔太监说小山已被找到,无恙。
卫玉私下里又询问了阿芒,从阿芒口中得到确切消息,但心还是微微悬着。
她也清楚太子会清理昙宫,那知情的人该怎么料理其实只有一个法子最彻底。
不过还好小山年纪不大,应该不至于如何。
剑雪道“你担心那孩子”
“毕竟他救了我,”卫玉叹了口气“他是个机灵孩子,先前吃了太多苦,我自然不想他有事。”
剑雪的眼珠转动“那你是想他回家去”
“他很在意他的家人,回去自是最好的选择。”卫玉回答了这句,又觉着奇怪,赶忙问道“你为何这样问小山没事吧”
剑雪并没有直接回答,而只是说道“这个不该我说,横竖你早晚就知道了。”
两人回到东宫,门口下马之时,卫玉忽然感觉脸上有点儿凉意。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发现指尖有些湿润。
抬头,淡淡的夜色中,无数雪花舞动着,悄然从天而降。
卫玉一愣,望着飞雪漫天之状,心不由惊跳了几下。
她转头,目光向着北方。
无尽的白雪,封天锁地,她的目光所至,只看到高高的宫墙外,暗影重重的长街。
卫玉转头问剑雪道“你有没有听说野狼关那里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