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州很满意,本以为今天这出戏就到此为止了,谁料一个老妇人突然冲到衙役面前,抽出了其中一人腰间别着的刀,两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横在脖子前“老婆子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今天给家里招了祸,我对不起孩子们,以后家里连粮食都借不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老婆子我没有脸面回去见他们,我”
柯九想去夺走她的刀,但看她这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又怕弄巧成拙,回头看陈云州。
陈云州冷冷一笑,不为所动“所有人都退开,她想死就让她
死。在场几千人都看到了,她自己要寻死的,跟其他人无关。谁知道她是哪个村子的,派个人去通知她家里人来收尸”
倚老卖老,以死相逼,陈云州可不吃她这一套。
不给这群老弱妇孺借粮是他的意思。
这群人到官府闹事,逼得郑深焦头烂额,差点在衙门外酿成动、乱,若是什么处罚都没有,岂不是等于变相鼓励其他人以后但凡遇到不满或是被人蛊惑都到衙门外闹事
若非这群人都又瘦又弱,虚弱无力,看起来很不禁打的样子,陈云州高低得赏他们几个板子。
如今只是不借粮给他们,已是很宽容了。
老婆子呆住了,没想到自己以死相逼都不能让陈云州改变主意。
硬的不行,她又来软的,握住刀哭泣“大人,饶了老婆子,都是老婆子不好,您您大人有大量,就给老婆子一个机会吧,求求您了”
陈云州不与她纠缠,问书吏“她家在哪儿派人去把她儿子全都带过来,赏十个板子。年轻人有手有脚,有冤要申,有情要诉,自己来衙门就是,使唤自己年迈的老父老母做什么此乃不孝,今日官府便替你们好好教子。现在还有谁不服的吗”
那群老弱妇孺连忙摇头,乖得跟鹌鹑一样,再也升不起其他念头。
其余的百姓也是心有余悸,特别庆幸今日陈云州没跟他们算账。他们打定了主意,以后无论其他人说什么,他们都不能质疑官府,质疑陈大人,不然秋婆子他们就是前车之鉴。
经这一出,大家意识到这位体恤百姓的陈大人虽年轻,但并不是好欺负好说话的那种,一个个心生敬意与惧意,再也不敢在衙门外逗留,冲陈云州道了谢就赶紧离开了。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衙门外上千人便陆续散去了。
陈云州转身打算回衙门,就在这事一道带笑浑厚男声叫住了他“陈大人请留步。”
陈云州回头看到五个着锦服,头上帽子都镶了金丝的富态男人站在不远处,笑呵呵地看着他。
陈云州心里对他们的身份有了猜测。
他淡淡地挑眉“有事”
梁员外拱手道“陈大人,在下梁锟,这位冉奎”
果然是这群人。估计刚才那些人闹事时,这群家伙就躲在这附近的某个角落看他的笑话呢。
陈云州神色冷淡,还是两个字“有事”
脾气急躁的张员外有些绷不住了,出声说“我们想找你谈一笔买卖。”
冉奎连忙说道“陈大人,借一步说话,咱们进衙门谈吧”
陈云州可不耐烦应付他们,直接回绝“不必了,有什么你们就在这里直说吧。”
虽说百姓已经散去,可总有几个手脚慢磨磨蹭蹭的还在旁边看着呢。
他们也是要面子的好吗几个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答应。
不用说也知道他们现在找来大概是为了什么,陈云州懒得应付,敷衍地说“既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说罢转身就要往衙门里走去。
冉奎几个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了,赶紧叫住了他“陈大人,方便的,方便的,耽误一会儿陈大人,您就听咱们说两句吧。”
陈云州停下脚步,斜睨着他们,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冉奎赶紧说道“陈大人,是这样的听说衙门要买粮,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咱们几个手里有些粮食,保证颗粒饱满,质量一等一的好。陈大人若是需要,我等愿替大人分忧解劳。”
明明是怕粮食砸自己手里,还分忧解劳,可真会往他们脸上贴金。
陈云州好笑地看着这五人“多少钱一斗”
要是他们愿意大出血,便宜卖,陈云州也不是不可以收了。左右都是买,在哪不是买
冉奎比划了一下手指“大人要自是要便宜一些,一百五十文一斗如何”
陈云州被逗笑了“我卖给你们吧,咱们定个契,你们先付点定金,五日内我交货,如何”
这商当他是傻子吗都这时候了还舍不得割肉,想从他这儿捞一笔,他脸上写了冤大头三个字吗
被陈云州一堵,冉奎跟梁员外对视一眼,连忙改口“那一百二十文如何一百文,一百文很便宜了。”
陈云州懒得跟他们扯皮“一口价,三十文一斗”
咳咳咳
冉奎被这个数字给惊得呛到了,不住地咳嗽。
其他几人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三十文,开什么玩笑他们活了几十年,庐阳的稻谷就没这么便宜过。
冉奎止住了咳嗽,讪讪地说“陈大人真爱开玩笑,这价格也太便宜了,咱七十文吧,陈大人您应该清楚这个价格我们都要赔不少钱进去。”
梁员外也说“陈大人,你们派人去庆川买粮价格虽然也是这个价格,但来回的开销,雇车雇人的费用,还有路上的损耗等等,合计起来,一斗米的成本怎么也要在一百多文。我们这七十文相当划算了。”
他也笃定陈云州没法拒绝。
毕竟少
花钱节约了就等于赚钱,赚钱的事谁能拒绝呢。
可惜陈云州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三十文,多一个子我都不会买你们的稻谷。”
“你你这是故意针对我们”张员外气急,口气有些冲,但下一瞬又意识到陈云州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稍稍放缓了语气,试图跟陈云州讲道理,“陈大人,您又何必跟钱过不去呢若非是您,七十文咱们兄弟也是不会同意的。”
陈云州不想跟他们废话“既觉不划算,那你们就自己留着吧。”
言罢,他转身就走。
几人犹不甘心,喊道“陈大人,您仔细想想,去一趟庆川开销可不小,在我们这买更划算,大人莫要为了一事之气拿银子不当回事啊。陈大人”
陈云州好笑。
一群井底之蛙。
他们以为他真的会组织百姓去庆川买粮别逗了,那么多人,又是没经过组织训练的,百姓比衙役还多,万一里面混进去几个有私心的,很容易出乱子好不好
而且那么多人和车,来回开销也不小,他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真的组织人手去庆川买粮呢。
要真有这种打算,他又何必先让柯九他们去呢直拉一群百姓前往庆川,不还能少跑一趟吗
今天提出这个办法,不过是为了安抚百姓,拖延时间罢了。
要不了两天,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运到庆川,又何必他去劳神费力去买呢
见陈云州头也不回地走了,冉奎五人是又气又怒又无可奈何。
回到成衣铺的二楼,张员外气得砸杯子。
冉奎见了赶紧拦住他“张兄,使不得,使不得这杯子可是要三文钱一个。”
张员外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你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三文钱。”
冉奎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取下杯子,放回了桌上,然后将他拉到椅子旁按下去“生气摔东西,又要舍财。咱再生气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张员外不想理这个死抠门,看向梁员外“梁兄,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梁员外眼睛一眯说“明天降价吧。”
不降价粮食都得砸他们手里,现在只能想办法尽快出掉了。
陈员外心在滴血“那降到多少”
梁员外说“降到一百五十文一斗吧,虽然还是贵了点,但跟去庆川买粮的成本差不多,还能省些事。但咱们五家不能同时价,只能一家降,其他家维持原来的价格,这样那些贱民才会担心又涨价,然后去抢购。若是大家都降,他们就会觉得是咱们撑不住了,后面还会降价就不会有人买。而且百姓见了,可能也会更愿意买我们的,进而给官府施压,兴许官府这边的单子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倒是,但谁家的铺子降价,谁家的不降呢
梁员外显然早就想好了,他说“我们五家签订一份契书,卖出去的份额平分,这样谁都不会吃亏。”
这倒是个好法子。
五人签了契约,第二天早上冉家粮铺开始降价,伙计大声吆喝起来,惹得不少百姓前去围观,毕竟前一天还三百多文一斗,今天就一百五十文一斗了。
虽说还是比十天前贵,可到底便宜了不少,有些心动的,但大部分人还是舍不得,站在铺子前犹豫。
伙计卖力蛊惑“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你们去看,全县谁家的粮有我们家的便宜啊今儿要是不买,过几天卖完涨价,你们想买都买不成了。”
有些耳根子软的不禁有些心动。
就在这时,有人在马路上大声喊“来粮了,城门口来了好多运粮的车,会不会是官府去庆川买回来的便宜粮啊”
提着布袋的百姓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官府弄的肯定比这些黑心商家便宜,一个个拔腿就跑,转眼没了影。
伙计看着这一幕,心凉了半截。完了,东家还让他们今天一定要将库房后面那两间屋的粮食都卖出去,如今一个人都没有。
“快,快去通知冉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