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说“如果没话要说,那就请走开吧。”

这话听起来很是无情,但搭配她清纯无害的笑容,并不会令蔡逯感到刺耳。

她苦恼道“你坐在这里,旁边的人都不敢来找我调酒了。我在这里当值,每调一盏酒,就会多得一吊钱。”

她像个闹别扭的小姑娘,“蔡衙内,你挡我财路啦。”

恰好有人叫她,她先对蔡逯说了声“失陪”,紧接着掀起竹帘绕到另一隔间。

叫她的是一个刚学完调酒知识的小姑娘,“小冯,后半夜能不能换我当值我临时有事,想把时间错开。”

灵愫自然说好。

再拐到前台,见蔡逯还坐在那里。

“蔡衙内,我有事,要提前下值。”她化用了那小姑娘的话,笑道“没事了,你可以继续坐在这里。”

蔡逯脑子发懵,见她盥了手要走,赶忙追了过去。

刚追上,灵愫就停了脚,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

坊外雪夜明亮,但回家的路却不好走。她要是单靠一双脚走回家,不知脚要崴几次。

蔡逯体贴开口“我送你回家”

她毫无防备,轻笑道“那就辛苦蔡衙内了。”

蔡逯说客气,给小厮递过去一个眼神。

须臾,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了俩人面前。

身下是羊绒毡毯,后背是靠枕,手里是暖炉,这样好的待遇,让习惯过穷酸日子的小娘子不知所措。

最终她真诚地夸了句“蔡衙内,你人真好。”

蔡逯意不在此,“你家在哪儿”

她回道“呀,我忘了跟衙内说,我是要去麦秸巷的女子学堂。夜读完,我就歇在学堂。”

女子十五及笄,可去官办的学堂读两年书,十七业毕,便不能再在学堂逗留。

不过女子学堂一向是供应穷人家的女儿读书的地方,条件艰苦,常人难以忍受。但凡家里有点小钱,都不会去那里的学堂。

看来她是真的穷酸,年龄也是真的小,顶多十六七岁的样子。

蔡逯的眸色暗了几分,“那我送你回学堂。”

下了车,他递给她一把名贵的油纸伞。

灵愫眼眸一亮,“蔡衙内,多谢你。”

他满是玩味,像一位小长辈贴心嘱咐小辈,“去吧,好好读书。”

在他的视线内,她撑着伞,稳稳走在雪地里。可一出了他的视线,她便笨手笨脚地把伞收好,窝在怀里。

哪怕自己受冷,也不愿让名贵伞受委屈。

穷苦人家都是这样,越穷,越苛待自己。

这傻姑娘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蔡逯的眼睛。

灵愫一旦读起经书,脑袋便如小鸡啄米似的往下点。

长夜过半,巷外那辆马车终于驶走。

“易姐,鲁大暂未对我方卧底起疑。”

那位与灵愫在坊里换值的姑娘,正是她的杀手同僚。

灵愫如释重负地丢掉书,窝在躺椅里,“鲁大是皇帝派来监视这帮纨绔子弟的眼线。皇帝怕这帮纨绔有二心会造反,哪曾想,这帮人都是草台班子。造反哼,他们连剑都不知道怎么提。”

姑娘见她眼皮打架,好心寻来一张毛毯,盖在她身上。

“易姐,今晚你当真要歇息在此”

“是啊,就歇在这里,做戏做全套。”

姑娘把炉火烧得更旺,将走时,忽然听灵愫说了句“把那把伞拿走,烧了。”

待拿起伞,又听她问“你觉不觉得,他很像那谁”

姑娘回头看她。

灵愫交手垂眸,面容惆怅,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

“那谁”已经很久不曾被她说出口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名字都是杀手阁的禁忌。

姑娘琢磨再三,最终只是说道“易姐,往后,他会经常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