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边问一边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崭新的电工钳,作势就要剪开锁链。
“蠢货。”
他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被人给一脚踢开,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才停下。
“我让你自作主张了吗”
西装立整,被染成白色的长发垂在肩侧,身形也早已不是记忆里单薄的模样,但狐狸似的眼睛还和以前一样,上扬的眼尾弧度透出几分狡黠。
在警告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停道歉的人后,他转而看向门后的我,嘴角很熟稔地扯起笑容。
我对那种笑容很熟悉,那是一种流通在成人社会里的假笑,礼貌而疏离,可以应用在许多不同的场合。
但看到九井一对我这么笑的时候,我感到无所适从。
大概是我对以前的时光还有留恋,对他也还抱着几分期待,可写着他所犯之罪的收据条还躺在抽屉里,他刚才毫无顾忌踢人的模样也历历在目。
一切都像是在提醒我,这个人早就不是我记忆里的九井一了。
“好久不见,阿目。”
“真是的,又被九井这家伙抢先了。”
另外一道人影挤上来,同样是西装革履,耳垂上的宝石耳环在光线的折射下晃着我的眼睛。
“好久不见,阿目”
是灰谷兰他还故意沿用了九井一对我的称呼,语气也充满戏谑。
第三个人走过来,对方随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西装外套被他搭在臂弯处,挽起的半截袖子下肌肉分明的小臂,面容和前一个人有几分相似。
“所以到底要不要请我们进去喝杯茶镰仓真是热不行,稍微动一下就跟泡在水里一样。”
这个人,是灰谷龙胆
我只在照片上见到过他们,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交集了,那么灰谷兰口中的好久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暧昧不明的亲昵态度实在是让我不安,紧握住门把的右手也因为用力过大而指节泛白。
与此同时,一段陌生的记忆陡然出现在脑海中,我捂住太阳穴,尽力让自己不去思考抹茶奶冻,五十万之类的奇怪记忆。
现在最要紧的是,既然梵天的三名干部都出现在这里,那么我也算是走上末路了吧,说不定今天就是我的最后一天了。
是拔出别在腰后的剔骨刀和他们拼命,还是平静坦然地接受自己穷途末路的现实。
抱歉啊,虽然我也很想像漫画里的主角那样高喊出一直战斗下去的台词,但手还是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我已经变成了会权衡利弊的成年人,并且很明白自己根本无法与梵天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抗衡。
“请进。”
我将手从刀柄上移开,打开链条锁。
“好寒酸的公寓。”灰谷龙胆嫌弃地说着,他嗅了嗅,“倒是没什么邋遢的味道,还算可以。”
“我说九井,小泉好歹是你公司的下属,怎么也不给辛苦工作的人安排个员工公寓呢”灰谷兰手一伸,想揽住九井一的肩膀,但被他给一把推开了。
“打扰了。”
九井一似乎想要维持体面,在打过招呼后才走进我的公寓。
多了三个人的小公寓里,一下就变得局促起来,他们随意地坐在矮桌旁,打量四周的目光里有探寻,也有兴味。
“麦茶已经喝光了。”我向三人展示着几乎空空如也的冰箱,角落里倒是还剩了几瓶啤酒,“啤酒可以吗”
“啤酒不是更好吗”
灰谷龙胆兴奋起来。
“那我和龙胆一样,麻烦小泉咯。”
“水就可以。”
几分钟后,我把两瓶啤酒和一杯水摆到矮桌上,甚至还拿出一盘点心放在正中,仿佛真的是在招待客人一样。
灰谷兰很有兴致地闲聊起来,不时还会吐槽几件灰谷龙胆干的蠢事,九井一倒是很少说话,但我总是在余光中捕捉到他的视线。
现在的气氛,可以称得上是融洽了。
不,这样不对吧,这种融洽的氛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灰谷兰和灰谷龙胆的笑声愈是轻松放肆,我就愈发恐惧,像是心脏被人用手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