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旁放了供凉的碎冰,但还是好热,在绣死的花鸟前,他像小池里翻腾的锦鲤,大口的呼吸。
蝉鸣声已经聒噪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整间昏暗的和室顺着中心扭曲坍塌。
蓝呛了一下,再猛吸一口气,睁开双眼,他从梦魇中醒过来了。
蝉没在叫,已经从下午到了凌晨时分,透过纸窗,能看见侍女守夜的身影。和室里的光线暗淡,只有一盏纸灯柔柔的亮着,散发着燃烧后的焦香。
他偏头去看悟的被褥在不远处,没有被他吵醒,还在疲惫的睡梦中,蓝又转过头,从一个月前他们分开授课那天起,他有时会半夜莫名醒来,但悟也好,女官菊奈也好,他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
爱他的人知道了会担心,而其他人说了也无济于事。
他有一点混乱,挣扎着爬起来,悄无声息地钻进悟的被子里。
有一瞬,悟睁开了眼,苍蓝的眼里有熟睡的迷蒙,看清了是蓝,转过身夹好他又睡了。
蓝睡不着,他躲藏在悟的角落里咬着指甲发呆。
野世溪蓝拥有同外表一致,相当纤细敏感的心,不同于一般的孩童,他很擅长从捕捉到的情绪、只言片语和微小的变化中寻找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悟和自己不同,与所有人不同。
这个世界,他们在出生后感受到的一切生命和死物,咒力与人,乃至光线与风,在五条悟的眼睛里没有差别,只是倒映在视网膜上的信息组合物。
期待,敦促,贪婪,狂热,不会被他看在眼里,也无法影响他什么。
这些东西却被另一个孩子收进眼里,野世溪蓝从那些细微的不同,从被严禁叫他悟,从自己被单独教授的那些让他感到混乱的课,从被拦在体术课之外,种种点滴事实中,看出了一个真相他是个“oga”,是个不重要的附着在神子身上的东西。
为什么是“oga”就和悟不一样
怎样能够弥补他们之间的不同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蓝目睹了凋谢的花被丢弃,陈旧的摆设被替换,不起作用的术式阵被更新。
不够重要的人自然也会被抛下。
他开始被排斥在悟的课业之外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抛下。
他不想被悟抛下,他想永远和悟在一起,他的重要玩伴,他的兄弟,直至今日的生命另一半的悟。那双会一直拉着他向前走的手,不想要被放开。
蓝悄悄的一个人思考着这些艰涩的东西,他往上看着木梁,用敏锐的魔童天性和局限的认知艰难地思考着不被抛下的方法。
好奇怪,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他突然就成熟起来,有一点小动物被拉出安逸洞穴的痛楚,但是这个生命从此就要展现出它的真实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