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予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应离阔似乎总是喜欢看这样的场面。
第一世时,后宫里,他以虚幻的帝王之爱为诱饵,促使后宫嫔妃之间你争我夺、互扯头花,他就像看大戏一样观赏,甚至有时还推波助澜;前朝上,他以功名利禄为诱饵,促使文武之间对立、世家与寒门之间对立,以使官僚集团产生裂缝,无法与皇权对峙;对他那几个儿子,他更爱看他们勾心斗角,最后却把储位给从未参与过角逐的二皇子,让所有人的筹谋落空。
他喜欢耍弄所有人,让所有人争相谄媚讨好,企盼着他手缝里漏出来的那一点点恩赐,而那点恩赐,甚至可能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块虚幻的大饼,谁都吃不到。
或许这是一种创伤后应激综合征,是他在乱世中争夺权柄的心理代偿
还是说这是站在权力的最高峰后,因高高在上手握大权而诱发的心理变态
抑或者这是为人君者在窥透了世间一切关系都是利欲关系之后,驾轻就熟的铺展操控欲
到底是哪种情况,乔知予不得而知,但不妨碍她烦他。
宣武帝压根不知道自己又被十一厌烦了,看着水中那些野凫的样子,只觉得十分逗趣,甚至连日紧绷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春风迎面,吹动满是绿芽的柳枝。
他抬手指向太液池对岸高梧掩映中的宫殿,心情愉悦的对乔知予说道“那是宜福宫,正在翻新,等姻姻搬进来刚好赐给她做寝宫。知予,你看如何”
呵呵,你说巧不巧,那正是第一世她住的宫殿。
老屌子,你贱不贱呐
想到陈年旧事,心头更加不爽,乔知予不咸不淡的说道“臣替姻姻多谢陛下的关照。”
宣武帝定定的看着乔知予的侧脸,想到面前人将亲手把软肋送到他的手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便闪过一丝柔和,温声道“朕会照顾好她,宫殿、月俸、侍人,都会给她同等位份中最好的。”
真好,这样一来蠢姻姻不知多招人眼红,死得更快。
为什么她乔知予的前半生叱咤沙场扶皇帝登皇位,后半生还要开启宫斗剧本扶侄女登后位到底是造了几辈子的孽让她这么倒霉,人生真的有道理可讲吗有吗有吗操啊
乔知予眉头拧起,摇了摇头,“多谢陛下美意,就按照普通女子进宫后的待遇给就行,姻姻的性子傲,别惯着她。”
面前人这幅冷冷淡淡的样子,让应离阔心中更加悸动。
乔迟和所有人不同,什么都打动不了他。
对他这个天子,乔迟除了因为袍泽之情而有一分亲厚、因为君臣之谊而有一分敬重以外,多余的情绪一概没有,知节守礼,从不多言、从不僭越。
他知道他天生就是这样,除了他的家人
,对谁都是疏离有礼的客套。
应念安回盛京时,应离阔的心情一度十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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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安与乔迟年龄相仿,在九年前,两人在临雒共处过一段时间,可能彼时就互相有意。作为父亲,他知道念安九年未嫁是在等谁,但他始终看不穿乔迟,不知道他到现在还未娶妻,是否心里也有念安。
对自己这个远嫁的长女,应离阔常觉亏欠,或许最好的补偿办法是由他牵头,询问乔迟的意思,然后给二人赐婚。
可他不敢那样做,他怕乔迟一口应下
好在二人纠缠一番,最后依旧没有结果,念安失望的又回到大蕃。
乔迟的心真的是块石头,又冷又硬,对谁都冷淡无情。
他是如此吝惜
自己的情绪,可他越是这样,应离阔越想看他展露出与平日不一样的神情,哪怕这神情是勃然暴怒,也让他珍视喜欢,且念念不忘,反复回想。
“杜修泽的提议朕觉得甚好。再办几件事,尚书令的位置便可以给他。”
与乔知予漫步在御花园小径上,宣武帝又起了个话头,“李正瑜这根老骨头,都已经被黜官丢爵,听说还不服气,到处说自己蒙了冤。要不是不言骑已经将李家贪污的证据张贴出去,恐怕天下文人又要说朕苛待老臣。”
说到此处,宣武帝瞥了一眼随行的禄存,嘉奖道“禄存把此事办得不错,是你这个做师父的教得好。”
“臣随便教他一些东西,算不得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