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清稚目光坦然,看似只是出于好奇而询问,陆姀便放弃打趣的心思,回她:“并不曾,京城的贵女也没少打听过他的家室,都说他在江陵时从父母之命订过亲,可惜那女子还未过门便去世了,中了进士后他也忙于政事,前几年因为称病,竟将婚事耽搁了。”

清稚叹道:“或许是未寻得心悦的,那还是专心朝堂为宜,这般有才华,投身天下大事在他眼里最为紧要。”

“正是呢,他的才名早已誉满京城,有权势的人都想拉拢他,可他实在很会做人,既能和严家的对头来往,又能不得罪严家,我瞧着他必定不会寻某个高官结亲,哪方都不好过于紧密。”

清稚打趣:“瞧你这副分析时事头头是道的样子,想必没少研究人情世故,你家相公这顶乌纱帽倒不如你来戴,说不准比他还早些入阁。”

陆姀脸一红,啐她:“你可少来,待你嫁了人,看我怎么编派你。”

“我可不想再议亲了。”

陆姀刚欲回言,想起方才那事儿,终是讷讷无语,不好再提。

严家得知此事果然雷霆大怒。

严绍庭挨了顿打不说,还关了三天禁闭,一个人躺在床上发了脓疮也无人来照顾。下人们无不得了老爷的令,只得送去与门房一个例的饭菜,若是发现有人私自塞了补品之物,不论身份,一律乱棍卖出府门。

严夫人素来是个爱子如命的,看着自家二郎这副情状,心疼得将近滴出血来,忙散了鬓发,赶来书房满面泪痕地求丈夫:“老爷何苦折腾儿子,

阁老本就与那徐大人面和心不和,这亲事能不能成本就说不准,如何能为了这个伤了二郎的筋骨他是习武之人,这下可怎么上阵”

“住嘴”严世蕃大喝,骇得夫人立时哀哀凄凄地闭了口,含泪凝视他,“妇人家懂甚么你以为我糊涂么那徐阶虽是暗地里没少给咱们严家使绊子,手底下那群门生卯足了劲儿要参我们一本,依着我的性子早和那徐阶翻脸了。”

“那老爷为何”

“现在和徐家撕破脸皮哪有半点好处爹老谋深算,不到时机绝不会出手,眼下皇帝还信着他徐阶,这时候表面功夫可得做足了,到时再把他徐家党羽一窝端了,我严氏父子再无后顾之忧。”

然而相比官场争斗,严夫人显然更挂心儿子的安危,犹疑了片刻,方才嗫嚅道:“那老爷,既然这婚早晚得退,何必难为二郎呢”

见夫人这般不晓事,严世蕃气得牙痒痒,猛地站起身来:“你竟仍是瞧不明白让府里下人把二郎受罚的事儿传出去,何尝不是给他徐家的交待”

徐府里,照样亦是鸡犬不宁。

谈允贤闻得此事,即刻登门拜访,打着慰问的旗号过来看清稚。

外界都传言顾七娘气性刚烈,将来的郎君在外拈花惹草养了个唱的做外室,生生气得在家砸碗摔花盆出气,还扬言要和如日中天正得圣宠的严家退了这门亲事。

然而老夫人一穿过廊厅进入清稚的卧房时,非但没有听见那传闻中丁零当啷的器物落地之声,也未曾传来年轻姑娘的厉声大骂,反而有一股浓郁药香时不时地钻过来。

随行的小丫头大惊失色,担忧道:“顾小姐该不会是被气病了吧”

谈允贤非但不急,而是扬眉微笑,信步前行:“不会。老身瞧着倒像是乐出病了。”

一进屋,果见顾清稚坐在窗前,一个人专心地垂首研究一壶刚熬好的汤药,手边还放了个木头雕的人手臂,端着一包针在那练习针灸,一双莹白玉手在日头下照得近乎是琉璃色,修长得似林间翠竹。

谈允贤咳了两声,走近至前:“针尖往前移半寸,才好治肩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