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稚笑吟吟道“您李大夫的名号全京城皆知,找上门来并不稀奇。只是我还知道您有一个别人所不知的脾性。”
“你这丫头有话便说罢了。”
“小女晓得,您从来不畏权贵威势,心里头是瞧不起贵人们的,却素来对平民百姓慷慨大方,凡是他们来请您,您向来不推辞。”
“你既然知道李某的毛病,还来求上门做甚岂非明知故犯”
“小女有两句谏言,您愿不愿意听”
这丫头,还卖起关子来了。
李时珍倒也不怕耗时间,反而和一个小娘子杠上了,扬眉看她“姑娘有何高见李某洗耳恭听。”
“李先生所为这一切不过是爱人两个字,您心系百姓,故此愿意不计所得帮助他们,这也是小女所敬佩之处。只是既然爱人,便当将黎庶一视同仁,何必区分个三六九等,无论王爷还是升斗小民皆是常人,有个头痛脑热不皆是需要大夫诊治他们身份地位再如何有差别,在您眼里又能有何不同呢”顾清稚言毕,不等他回言,便屈身行礼告辞,“小女之语怕是已经过了两句之数,恕小女冒昧,若是先生不认同,那便罢了。”
眼见着她一只脚真要离了府,陈氏大惊,刹那间愕然无措待在原地,方欲迈步追上之时,却听得身后一声“姑娘且慢”
他话音才落,清稚踩着最后一字顿而回首,立时向他躬身行大礼,换了一副谦卑语调“方才若有冒犯之处,望李先生海涵,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不会和小女计较的,对吗”
杏仁眼眸圆如满月,笑意自那晶晶亮亮的瞳孔里透出来,李时珍暗想这哪是道歉,分明是以脸压人。
“要不是瞧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我才不愿意就此跑一趟。”他回屋提了药箱,示意两位先行,“也罢,这是李某在京城的最后一回出诊,日后再想见我可是不能了。”
“脉细如丝,血虚脉缓。” 李时珍观其脸孔舌苔眼底,又为裕王诊完脉,细思一阵,方道,“结合王爷适才症状描述,应是心脾两虚无疑了。”
“和这姑娘说得分毫不差。
”陈氏顿觉丈夫有救,心中大石落下,呼出嗓中惴惴不安的浊气,拿了帕子拭去额间薄汗。
李时珍闻言不免惊异,以意想不到的目光瞥着在一旁静观不语的顾清稚“你这姑娘倒还会瞧病。”
“可不是。”方才的惊惶褪去,陈氏早放下心来,一时没忍住便多言了几句,执起清稚的手腕放在掌间抚摩,“这姑娘可是王贵妃指派的宫中女医,自是有几分真本事”
清稚汗颜“见习,见习。”
“小女觉着,既是心脾两虚,应给裕王开二十副党参、黄芪、茯苓、酸枣仁、龙眼肉熬归脾汤,兼以服用归脾丸,李大夫若是不嫌小女粗陋,可否指教”她忙接上话头,深恐陈氏再加以言过其实的夸赞,以求知若渴的眼神凝视李时珍。
他虽不知这姑娘一脸崇拜的神情是为何,但仍摆出一副严师面容,轻咳嗓子“你既已经知晓病人夜里失眠不得安稳,不加一味远志是何用意平日还可以甘草、大枣代替茶叶泡着饮用,这你又是不知”
顾清稚睁大双眼“我竟忘了这茬若是李大夫不在,你看小女如何能应付”
“你这丫头”李时珍对这素未谋面的少女竟有一种熟识之感,颇有前辈对待晚辈的欣慰,虽是面上责备,嘴角仍情不自禁牵起笑容,“过来,我教你如何针灸,你记着隔日便要来裕王府一次,我这几日忙于收拾行囊不便前来,以后只能由你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