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笺披衣下床,在书桌边坐下。
刚过一更,他已完全没有睡意。呆呆凝视窗外暴雨。
就这样一直看了许久,不明白自己心中混乱为了哪般。
宴云笺垂眸,回想方才的梦境。
青木川林层叠,翠草茵茵,清香随风拂面,山不动,云无尘。
落日沉溺在天边翠色,金芒万丈,失落于寸寸晚风之中。
他就在其中。
听见自己心跳声声悸动,轻轻转身看满目翠色,心底落下一道声音。
这是艳阳洲。
可他从未去过艳阳洲。
失神片刻,他忽然想起来,忙向身侧看去。
没有人。
应当有人的。
为何他会觉得有人
他站在原地,怔然思索该是何人此情此景他想见的、应该见的,让他心脏空荡失落的那个人,是谁
越想越慌,慌一个人,慌无边孤寂。
他忍不住向前追去,然而追着追着,脚下忽然变得黏腻,鼻尖嗅到淡淡的血腥,一层薄薄鲜血从地底漫出。
浓烈滚烫,是从地狱涌上的血海,伴着滔天怒意,一瞬间淹没了他。
他就在这个时候醒来。
宴云笺双手撑住额头,紧紧闭着眼睛,挟雨的风吹开了窗,他心乱如麻。
雨声落响。是谁在一遍遍叫他阿笺阿笺。
温柔坚定,对他永远耐心“阿笺,记住你是乌昭和族人。”
“乌昭和族,重恩重义。可粉身,可碎骨。切莫辱没自己的身份。”
她说,神明就在举头三尺,若乌族做出辜恩背义之事,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剥离生魂,永浸恩人血海中不得超生。
宴云笺放下手。
卷起袖口,静望手臂上的刺青,恨意翻覆是真的,心中的恐惧也是真的。
静默片刻,宴云笺起身去拿身后的锦盒。
里面放着一封厚厚的信,取出翻开,上面的字迹丑的可爱。
“阿笺吾兄,见字如面收到你的信我好开心,也很想你”
她是谁他给她写信,她唤他阿笺。
“大哥安排我学习学习丹青给你看看成效。”
“画一个你,虽描摹不出吾兄万分之一风姿颜容,然小妹已尽力,请笑纳”
宴云笺心脏寒疼她是谁她是谁
不合时宜的,眼前浮现姜眠苍白单薄,乌瞳澄净,脱口而出唤他阿笺哥哥的模样。
宴云笺不由攥紧手中信笺,妄图抵消想起此人心中陡起的无边恨意。
恨到极致,心脏抽紧,不能呼吸,也不能思考。
脑海中一片空白,翻涌的强烈情绪全部消散后,才发现自己枯坐一夜。
天边亮起鱼肚白,暴雨收歇,转为绵雨沥沥。
“大人,有客来访,是武
义侯府的薛琰大人。”门外人恭谨通禀。
宴云笺默了默“带他去前厅稍候。”
“大人,薛大人说有要事相商,问着若是方便”
宴云笺道“带他去书房。”
主人没来,薛琰很知礼的站在门口,没敢进去。
不知是这间书房并不重要,还是真的没有任何重要物件,门敞开着,薛琰特意选了个规避地方,低头垂目,不敢乱看。
“怎么不进去”
薛琰微微拱手“下官不敢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