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忠肃重新坐下,为自己添了一杯冷茶,举起来向宴云笺遥遥敬道“因为这批私藏的军火兵
马,原本就是皇上受意老夫藏的。”
他胸腔振动,发出一阵愉悦的低沉笑声,抬手示意,慢慢喝掉这杯冷茶。
宴云笺望着他,也随之微笑“原来如此,怪不得大人坐的这般稳当。可若皇上知道,这批军火已不是当年数目,又会作何感想”
“嗐,皇上无所谓的。”
公孙忠肃略一挥手,与他闲话家常一般“你扳倒姜重山扳倒的太容易了,那是因为姜重山信任你。但这条路在我面前走不通的。宴公子。”
“姜重山功高震主,我却是皇上的肱骨之臣,与他的君臣情分,不是你这个年轻人能想象的到的。”
“便是多些数目,和当年的账底对不上,皇上最多训斥几句。想凭借此将我公孙家一举拿下,实在是我此生听见最可笑的笑话。”
宴云笺微微低头。
苍白修长的手指静静擦过杯盏边沿“看来的确是我小瞧大人了
。”
公孙忠肃淡笑“宴云笺,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宴云笺道“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你不配知道。”他冷笑,“我只告诉你,皇上绝不会杀我。莫说私藏军火此等小事”
他说“便是我将律法禁绝之事都犯一遍,皇上也不会杀我”
一言落地,天色骤亮,第一缕薄暖日光照在宴云笺棱角分明的瘦削脸颊上。
因这光线,他更加苍白似鬼。
旋即,他弯起唇角。
“算我白忙活一场。”宴云笺抚了抚衣衫,端稳起身,“今夜幸得大人指教,受用不尽,在下这便告辞了。”
他抬起眼眸,暗金色的瞳仁瑰丽异常,里面的情绪平静而清冷,无任何改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显出几分诡谲。
端正行礼后,他便真的转身出门。
公孙忠肃早没将宴云笺放在眼中,见他这举动,却又生疑虑。
追出门一看,小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竟然真的走了。
就就这样走了
他今夜摆这样一盘棋,故弄玄虚到如此程度,到最后什么都没做成,一走了之还能那般平静淡然。
虽然方才嘴上说他愚蠢天真,可打过几次交道,心中明白他绝非愚蠢天真之人。
公孙忠肃越思越疑宴云笺本就深不可测,邀他在此枯坐一夜,最终将目的和盘托出,随即他无话可说离去件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如若他真觉得那批私藏军火能将他一举扳倒,何必将此事告诉他,直接拿着证据面呈陛下就是了。
所以宴云笺并不觉得能用这批军火有用
那他反常又是为何
公孙忠肃越想越不对劲,走出静悄悄的院门,心事重重地快马回了府宅。
赶着上朝,他回房换了朝服,心里还在琢磨,却始终想不透。临出门前,他叫住亲随“现在便去武义侯府,告诉薛侯爷和夫人,让他们收拾细软,去霸州一趟,要快。”
亲随看着自家大人脸色不大好“大人,是有危险吗那咱们府上也需”
公孙忠肃摇头“不用,没什么危险,只不过姑奶奶总嚷嚷着要出去转转,我方才想起这事儿便吩咐了。告诉薛庆历是我说的,他会立刻去办。”
“是。”
亲随关切道“大人眼下发青呢,莫不是一夜未休息眼瞧着离上朝的时辰还有一会儿,您去眠一眠吧。”
“不必了。睡不着。”
“啊,对了大人,”亲随猛然想起一事,连连告罪道,“薛公子还一直在府上,没回去呢,您昨晚出去后,他便没在书房呆着,只站在楼下等候。”
对于主子的喜怒,底下人是第一个知道的,故而亲随虽然告罪,却并没有真的惶恐近来,他们家大人唯有去了侯府时,才会对薛公子展露些温情脉脉那是在姑奶奶面前。而每每薛公子登门,大人的态度比
从前是一落千丈,以至于他一时半会儿,都忘了薛公子廊下挨冻一夜的事。
果然,公孙忠肃摆手“让他回去吧,现在没空见他。”
“是。”
公孙忠肃去偏厅随意用了些膳食,由夫人和两个妾室服侍着穿戴好,正了正衣冠打算出门,忽听府门外疾驰的一队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