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连连惊叹,沈随风努力保持表情不变,直到把大娘敷衍走,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冯乐真“继母,解释一下”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冯乐真理所当然。
沈随风挑眉“所以您给自己的身份,就是我的继母”
“本宫总不能说自己是恒康长公主吧”冯乐真反问。
沈随风气笑了“不能说是长公主,就能说是我继母了是吧,什么我爹对你一见钟情,所以带着我入赘你家我爹去世时你才几岁啊他若知道死后还要被这么编排,也不知会不会被气得活过来。”
“你不说,谁能知道你爹已经去世”冯乐真理所当然,“你一个大男人,莫要如此计较。”
“倒成我的不是了。”沈随风斜了她一眼。
冯乐真勾唇“去村里转了一圈,可有什么收获”
“我能打听到的消息,殿下应该从大娘那也都听到了吧,”沈随风抱臂,“咱们错了方向,去镇安原本要五日,现在要走上七八日,还是殿下伤势不影响赶路的情况下。”
“不影响。”冯乐真直接说。
沈随风“影响。”
冯乐真不悦“本宫说不影响就是不影响。”
沈随风闻言微微俯身,突然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冯乐真看着他放大的脸,不动声色与其僵持。
沈随风“影响。”
冯乐真“”
沈随风不再多言,当即要将人扛起来,冯乐真看出他的意图,突然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沈随风一顿,视线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本宫现在是你继母,注意分寸。”冯乐真一脸慈祥。
沈随风“”
以继母子的关系来说,是不好太过亲密,于是他只能扶着她往村里走,等走到老人家的家门口时,冯乐真鼻尖已经沁出了汗。
“走两步都困难,还想日夜兼程地赶路”沈随风毫不客气地拆穿。
冯乐真只当没听见。
“老人家,我们来了。”沈随风突然抬高声音,眼睛还带着一分笑意看她。
冯乐真无视他的视线,等他口中的老人家出现时,温和点了点头。
老人家看到冯乐真先是一愣,回过神后惊叹道“你们兄妹怎么都生得这般好看”
兄妹冯乐真好整以暇地看向沈随风。
沈随风面色不改“对不起老人家,我方才撒谎了,其实她不是我妹妹。”
“我是他继母。”冯乐真接话。
沈随风“我爹对她一见钟情,所以带着我入赘她家。”
“他可能是觉得继母比自己还小一岁,是件特别丢人的事,所以才没说实话。”冯乐真又道。
沈随风叹气“我这个年纪,正是要面子的时候。”
“老人家应该能理解吧”冯乐真更加温和。
老人家听得一愣
一愣的,半天憋出一句“你们叫我老李头就行,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快进来吃吧。”
说罢,便拄着拐杖进院了,急匆匆的好像身后有狗在追。
“你怎么说服他招待两个来历不明之人的”冯乐真问。
“自然是有我的法子。”
沈随风说着,朝她伸出手。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量迈过木头做的削薄门槛。
如老李头所言,院子里的矮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只是这些吃食沈随风下意识看向冯乐真,却看到她淡定走到桌前坐下,颔首对老李头道了声谢。
“粗茶淡饭,二位别嫌弃就行。”大概是冯乐真身上的矜贵之气太重,老李头一瞧见她便有些拘束。
冯乐真笑笑“怎么会,您愿意施舍一汤一饭,我们心生感激。”
说罢,便拿起了洗得发黑的筷子。
沈随风原本以为她只是客套两句,毕竟这些餐饭连他这个时常赶路的人都看不下去,没想到她真的将筷子伸向装了野菜的盘子,他下意识拦住,趁老李头不备时悄悄用银针试了一遍。
“沈先生可真警惕。”冯乐真夸奖。
沈随风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没办法,阿叶姑娘说了,殿下若有半点不测,她便杀去我沈家,屠戮一整本沈家族谱。”
冯乐真微笑“她的确是个说到做到之人。”
“所以啊,”沈随风似笑非笑,“在下可得将殿下伺候好了。”
冯乐真无声笑笑,就着野菜汤开始吃野菜。
老李头见她吃得认真,还特意问一句“够不够”
“够了,”冯乐真看向他,“但我更想吃米面,你家中可有,我想买一些。”
沈随风顿了顿,扭头看向老李头。
老李头笑道“家里只有这些吃的。”
“只有这些”冯乐真的视线从院墙砖地上缓缓扫过,“我看你这房子有两三间瓦房,比之村子里其他人家,也不算太差,一碗面还是能拿得出来吧”
老李
头讪讪“房子是早些年盖的,如今确实是拿不出来。”
“其他人家呢”冯乐真追问。
沈随风看不下去了,叹了声气道“你若实在不喜欢的话,就别再吃了,待会儿我去附近瞧瞧,看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冯乐真抬眸扫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老李头有些尴尬,咳嗽几声便找借口进屋去了。
等他一走,沈随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不是谁生来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你若吃不下这些就不必勉强,何必要给人难堪。”
冯乐真睨了他一眼“你的废话真多。”
说罢,她又继续吃了,沈随风扯了一下唇角,没再理会她。
一餐结束,老李头主动收拾碗筷,沈随风原想帮忙,却被他拦开了。冯乐真坐在院中,一脸淡定看着他们在狭小的厨房里相争,半
点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
沈随风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她闭着眼睛靠在门柱上晒太阳,安静柔软平白少了方才不食人间烟火的恼人气息。
“你挡着我太阳了。”她突然开口。
果然,安静柔软才是错觉。沈随风往旁边挪了一步,免得影响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晒太阳“老人家方才已经同意,让我们留宿两天。”
冯乐真睁开眼睛。
“你腿上的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不好好养几天就赶路,只怕还没到镇安便已经把腿骨磨出”
“好。”
沈随风一顿“什么”
“留宿两天。”她说。
沈随风略微惊讶“你同意了”
“为何不同意”冯乐真反问。
沈随风“你不是急着和阿叶姑娘他们汇合”
“也不急于这一两日。”冯乐真回答。
沈随风笑了“不是担心他们”
“担心有用”冯乐真抬眸,“若是无事,便无需担心,若是有事”
有事会如何沈随风看向她。
“不会有事。”冯乐真面无表情。
沈随风勾唇“那殿下不怕在此耽搁两日,就会有追兵追来”
“冯稷特意选在荒无人烟的路上动手,便是怕被人知道,如今你我已经来了人堆儿里,以他的性子不会再追。”冯乐真对自己这个弟弟还算了解,他连破绽百出的诬陷都不敢置之不理,更何况这种上赶着给朝臣百姓递把柄的事,所以他们从来到这座村子的那一刻,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沈随风颔首“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没事了那殿下继续晒太阳,老人家现在去收拾偏房,等偏房收拾好了,您就可以去睡个午觉了,若有什么事要做,就让老人家帮忙。”
“你要去哪”这回轮到冯乐真问了。
沈随风看向她的眼睛,轻笑“怕我丢下你”
“收拾好了。”老李头从偏房出来。
冯乐真直接起身道谢,然后往偏房走,把沈随风最后一句无视个彻底。
“真是难相处。”沈随风感慨一句。
冯乐真只当没听到,步履艰难地进了偏房。
房间不算小,床和桌椅都有些旧了,但也算干净,她慢吞吞走到床边,抬腿上去时不住地抽着气,等躺下已经是出了一层汗。
冯乐真静静看着上头黢黑的房梁,脑子好似在放空,又好像想了许多事,渐渐的眼皮逐渐沉重,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为了顺利出城,天不亮就起来了,赶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路后又突然被追杀,接着又是一阵疲于奔命,直到此刻才能好好休息的她,虽然因为光亮睡得不算踏实,却也断断续续地一直睡着。
等到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昏黄,屋里也比之前要凉了些。
院子里时不时响起大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她静静躺了片刻,才起身出门去。
“你醒啦”老李头慈祥点头。
冯乐真四下看了一圈,并未找到沈随风的身影。
“姑娘是要找你的继子”老李头看着她这张年轻的脸,继子二字说得很是艰难。
冯乐真眉眼和缓地点了点头“他人呢”
“在村头呢,你要是想去找他,出门顺着路一直往东走就行。”老李头给她指路。
冯乐真点了点头,看向他手里的扫帚“你不用拐棍,能走得了”
“能走,沈大夫给我施了针,现在腿不怎么疼了。”老李头回答。
冯乐真颔首“那把拐棍借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