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这样任性,叫镇边侯知道了,只怕会怪罪本宫照顾不周。”她一边走一边与他说话。
祁景清眉眼清浅“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说得容易,”冯乐真笑了一声,“他一天派人来八趟,不是给你送这个就是给你送那个,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他”
“殿下若是不喜,我日后不叫他来了。”祁景清认真道。
“那倒不用,有他们多多照看,本宫反而能放心一些。”冯乐真笑笑。
说着话,两人已经进了主院,映入眼帘的便是主寝,以及旁边上了锁的偏房。祁景清眼眸微动,正欲开口说话,冯乐真便一个拐弯,从新开的门里穿过,径直将他送进了偏院里。
祁景清捧着手炉的手紧了紧,却没有言语。
冯乐真将轮椅推到门前,便往后退了一步“早些休息。”
她转身往外走,刚走进雪中,就听到祁景清唤了她一声“殿下。”
冯乐真转身,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
许久,她又折身回来,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浅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却并不讨厌,祁景清静静仰着头任她作为,不去想她的酒是与谁喝的。
“时候不早了,睡吧。”冯乐真安抚。
“好。”祁景清浅笑。
冯乐真笑笑,彻底离开了。
雪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中,祁景清唇角的笑意彻底散了。
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冷,雪也比以往要大,在大雪连下了三天后,冯乐真隐约感觉不对,当即去了府衙,召集文臣武将商议如何未雨绸缪,应对今年的大雪。
“营关这地界就是如此,每隔几年都会下几场特别大的雪,其实殿下不必太在意。”胡文生不当回事。
祁景仁也觉得小题大做“营关每年冬天都是大雪纷飞,百姓都习惯了,实在没必要为此
筹谋什么。”
“百姓都习惯了,”冯乐真眉头微挑,“百姓都是如何习惯的是整日苦苦守着那点粮食和灰碳苦熬还是冒着性命之忧出门做工养活家里”
胡文生和祁景仁顿时不说话了。
“百姓能吃苦,能受罪,是百姓的事,不代表我们官府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冯乐真扫了二人一眼,“从前每年冬天会冻死多少人、饿死多少人,你们可计算过,又有多少人因为大雪封路,生了病也不能医治小病拖成大病,你们又可曾想过”
“从前营关是如何应对雪祸的本宫不管,本宫如今既然来了营关,就不能再让百姓受这份罪。”
冯乐真话音未落,屋外便传来沈随年的声音“殿下心怀天下,实在是我辈榜样,草民定当竭力相助。”
屋内人纷纷看向外头,沈随年笑呵呵进门,一并来的还有沈随风。
冯乐真与沈随风对视一眼,沈随风笑笑,略微颔首“殿下。”
“见人也不行礼,真是没规矩。”沈随年不悦。
“别别了。”胡文生忙摆手,心想他哪敢让殿下的前
相好行礼,更何况这前相好还是沈随年的弟弟,他们的大财主之一。
祁景仁也是神情微妙,只说了句“沈大夫是我祁家的救命恩人,我不向他行礼也就算了,哪敢让他向我行礼。”
“看,他们都说不用行礼了。”沈随风很有一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本事。
“你”
沈随年张嘴便要呵斥,冯乐真却开口打断“不知沈大郎打算如何相助”
话题都转移了,再训弟弟似乎也不合适了,沈随年轻咳一声聊起正事“殿下想草民如何相助”
这是把事儿又踢回来了,冯乐真似笑非笑“冰雪不比其他,没有一瞬成灾的本事,只要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便不会有问题,这提前的准备么无非是一粮二碳三药材,大郎觉得呢”
“粮食营关是不缺的,药材草民这儿没有,炭的话,草民这有一批灰碳,本是要出售的,如今倒是可以赠予殿下。”能在营关出售的炭火,质不必提,量一定足够大,沈随年算是诚意十足了。
沈随风突然开口“药材能囤的,无非是些冻伤膏,别的就算给了百姓也无用,倒不如保持路面无阻,百姓若真生了病,也能尽快看大夫。”
他说罢停顿一瞬,“反正我也无事做,不如就在府衙设下义诊,就当是帮忙了。”
“那清路的事就交给我们祁家军吧。”祁景仁主动开口。
冯乐真看向胡文生。
“他们能做的都做了,下官也只有查看百姓卷宗,挑出家里没有劳动力的人家,为其清清房顶雪、送些家用了。”胡文生无奈
冯乐真笑笑,扭头看向沈随年“不白要你的碳,只是你别挣钱了,按进价给府衙就是。”
“都是小事。”沈随年打了个哈哈。
事情三言两语算是定下来了,但实行起来才知并不容易
。
大雪没完没了地下,仿佛要吞没整个营关,祁家军的兵士们分成了上百批,时时保持路上有人清扫,胡文生则是带领文官不停地查卷宗,势必要将每一户人家都照顾到。
冯乐真虽不必亲自冒雪做事,可也要起早贪黑地去府衙坐镇,每日里都要应对各种突发的事务,偶尔还会因为忙得太晚,直接在府衙宿下。
“今晚殿下还是不回吗”祁景清问。
书童讪讪,不敢回答。
祁景清抬眸看向窗外大雪沈随风如今也住在府衙吧。”
“沈大夫那是为了义诊,无奈才住在府衙。”书童这次解释得很快,说罢犹豫一瞬,“您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我们去瞧瞧殿下吧。”
祁景清捏了捏眉心“不必了,岭南那边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回世子,正在给百姓发银子,这次无辜受难的百姓太多,只能先顾及那些吃不上饭的,其他的要慢慢安置。”书童低声解释。
祁景清沉思片刻“发银子的时候,可曾记得告诉他们是谁发的”
“说了,还让他们记得保密,如今受助百姓人人都道殿下是菩萨转世呢,”书童说着,面露不解,“殿下先前不是说了要万事低调么,世子为何还要将真相告诉百姓”
“总得让他们知道,谁是害他们的人,谁是救他们于水火的人,”祁景清眉眼平静,“殿下要以女子之身成就大业,朝中权力倾轧倒无关紧要,最重要的还是人心,唯有得人心,她才能得天下。”
书童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家世子为殿下考虑良多,再看他眼下淡淡的青色,不由得叹息一声“您未免也太为殿下考虑了。”
“唯有如此,她才知道谁更适合站在她身边。”祁景清推开窗子,冒着寒风掬起一把凉雪。
府衙内,冯乐真打了个喷嚏,一只手炉立刻递了过来。
她睡眼朦胧地接过,随口问一句“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
清亮的声音传来,冯乐真惊讶抬头,对上了沈随风不羁的双眸。
“你怎么还没睡。”她起身伸了伸懒腰。
“事儿还没做完,来请殿下帮忙。”沈随风说着,便叫人将药材送了进来,“我从前配强身健体的丸药时,殿下可没少在旁边看,配药的事想来多少也懂一些吧。”
冯乐真眉头微挑“你要如何”
“请殿下帮忙将药草分类打包一下。”沈随风勾唇。
冯乐真冷笑一声“胆大包天,竟敢使唤本宫。”
“在下胆子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殿下还是少费些口舌吧。”沈随风说着,递给她一把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