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
我先走,我赶时间。
世界四
这个世界庄忱记得。
记得还挺清楚“我是大明星,叫沈灼野。”
他这么一说,系统立刻想起来“是倒数第二个世界,宿主,这个世界杀青两年了。”
这个世界的落点难得不在葬礼。
这也是有原因的,沈灼野死后并没举行葬礼。
不止这样,他的死甚至没什么人知道,绝大部分人都以为沈灼野只是息影退圈,还等着他什么时候再忽然复出。
「毕竟骂都还没骂痛快。」
沈灼野的微博上,赞数最高的一条评论写「别退圈啊,祸害不都遗千年」
沈灼野在底下回他「真得走了,好人可能不长命。」
一来一去还挺对仗,于是下头“哈哈哈哈哈”一片。
沈灼野经常这么跟评论贫,他这人生来喜欢热闹,也承认自己走了狗屎运大红大紫,自己都知道自己黑料满天飞。
要是没遇着邵千山,没有圈子里数一数二的金牌经纪人力捧沈灼野相当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沈灼野,人如其名,又烫手又野。
他打小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小子,十来岁辍学,拎着水管子追人的时候,叫路过的选角导演盯上,拽走试了镜。
那一部电影相当成功,国内外获奖无数沈灼野不是主角,但也拿了奖,拿了个最佳男配角。
他演个刺头一样的不良少年,蹲在钢厂锈迹斑斑的废弃高架上,垂着眼看人,在发白的日头里,眉目既漂亮又凛冽。
沈灼野由此进了这个圈子,走了这条路。
仗着这一身好皮相,沈灼野一路横冲直撞不知收敛,一身混不吝的生涩野性,不知道惹了多少人恨他、多少人爱他。
那一部电影是本色出演,沈灼野自己没什么业务水平可言他连学都没上完,唱歌白嗓跳舞顺拐,演什么都像小混混,唯一拿得出手的是综艺。
要是不被邵千山捡走,重新雕琢打磨、硬生生剐出个人样,沈灼野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
在综艺里当龙套打转,每年固定演两部烂片捞钱,再被拉出当年的奖项鞭尸。
顺便常年为八卦狗仔素材,每天都在风口浪尖,身陷各类腥风血雨,到处招惹洗都洗不干净的黑料。
邵千山这辈子,大概都没带过这么难带的艺人。
沈灼野其实也从没被人这么管教过。
沈灼野长到这么大,从没被人管过,管他说话管他穿衣,管他一日三餐,恨不得从头管到脚。
邵千山甚至管他留什么发型沈灼野难得偷着染了个银灰色过瘾,当天下午就被经纪人抓住,按着用染发膏染回来。
邵千山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按在浴室,围上浴巾收拾头发,一根一根弄他满脑袋的小灰毛。
沈灼野专心玩水,偷
着哼歌,偷着高兴。
他听说邵千山有个弟弟,身体很不好,常年住院他想邵千山说不定是把自己当成了他弟弟。
每次想到这,沈灼野就又觉得惭愧,总觉得自己不该高兴。
他一直想去探望探望邵千山的弟弟,给人家买点礼物,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可每次一提这事,邵千山的脸色总是立刻变沉,看着沈灼野的视线也总透出阴郁。
这种阴郁一闪即逝,沈灼野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从没多想。
毕竟邵千山这人从来斯文沉稳、滴水不漏,是圈内经纪人的金字塔尖。就算真有什么情绪波动,也不可能放在明面上。
有不少人都说,想看邵千山失态,不如去问问月亮能不能从西边出来。
沈灼野心想,大概邵千山的确很牵挂他弟弟。
于是他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不再多提,只是更卯足力气,练邵千山给他安排的那些课程。
在邵千山面前,这是他唯一能做得坦荡的事。
不论圈子里还是外,大概也没多少人知道出道就带着个“刺头”标签,这些年嚣张放肆、到处撩天撩地,叫人连恨带爱咬牙切齿的野小子,其实纯得很。
也软得很沈灼野连刺猬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河豚,全靠一张天生嚣张跋扈的脸撑气势。
沈灼野二十一岁遇到邵千山,在这之前,不知道被人管是什么滋味,不知道“家”这个字能套在自己身上。
所以一有这个机会,哪怕只不过是住公司分的房子,偶尔会有经纪人来家里做客,都叫沈灼野一宿一宿睡不着,连夜查榛子可可蛋糕怎么做。
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骂“没家的野种”、“祸害”、“丧门星”,除了讨债的,从没人上他的家门。
沈灼野没少为这个和人打架。
他打架其实也光咋呼,不知道怎么下狠手哪个下狠手打架的,拎着水管跑到一半,还能被选角导演拽住去试镜
可不打又不行,不打就要挨欺负。小孩子的善纯粹恶也纯粹,沈灼野
被人摁着脑袋,不服软就往后背和腰上踹的时候,也没人帮他。
“我这还有伤。”沈灼野疼得走不了路,趴在床上烤灯做理疗,哼哼唧唧给经纪人告状,“有人拿石头砸的。”
他背上盘踞着一大片疤,狰狞凸起,一直蔓延到腰侧,能看出当时伤得多触目惊心。
邵千山听他说过去那些事的时候,很少说话,看了一阵那个疤,拿手替他焐了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