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到了眼前,更加高大,黑色的马首遮住了日光,只留一弧金光耀目,让人目眩神迷,似触不可及。
晋国公主仰首,如望高山蔽日,他黑色的剪影巍峨,投下的影子也让人不敢触碰。
可晋国公主着迷似的走入那影子,开口道“世子可否送本宫与本宫的夫君出去,找大夫”
她想同他一起骑在马上,踏过这一路叛乱,看他去向父皇请功,
甚至妄想,他会不会用这功劳,求父皇赐婚
宋观穹纳罕地扫了她夫君的尸体一眼,这不是已经死透了吗,还要看什么大夫
他又打量了这公主两眼,说道“外头危险,公主还是安心待在此处吧。”
宋观穹说罢,转身策马离去。
晋国公主将手按在心口,目光追随着宋观穹的身影远去。
直到人看不见了,她定定站了一会儿,才凄凄切切地跪在江三郎身边,泣声道“夫君”
偏殿这边,夏诉霜一人一剑,对峙着尚存活的几十个叛军。
她用冰丝将窗户也封了,这些叛军除了越过她,无法动殿内人一点。
打了这么久,她不是不累,而且身法再好,在枪林之中也难免有伤口,也不是不能将身后的人都抛下,只是半途而废的事,夏诉霜不喜欢做。
她跟这伙人对峙了这么久,要是最后让他们得逞了,她会气死。
殿中诸人一直看着她,看她从白衣到浸透鲜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夏娘子砍下去的每一剑,都变得教人揪心。
有看不下去的,悄悄抹起了眼泪。
这是她们此刻唯一
的希望,谁都不希望她有事。
此刻夏诉霜是真的孱弱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剑是凭惯性尽力挥出去,脚也挪不动一步,用尸首压在脚下,不让自己跪下去。
“
再来啊”
夏诉霜将剑一震,血淋漓落下。
要是眼前的叛军没被打得血性全无,真的扑上来,
可夏诉霜以一战百的恐怖力量,将害怕深深刻在他们的心上,早已认定眼前之人是绝不可战胜的,能活到现在的,谁都不敢再白白上去送死。
此刻博弈,她尚站在上风。
重重甲胄声起,外头来了重兵。
夏诉霜握紧隙光,眼神凌厉似重新开刃。
所有人都听到了,也都往声音来处看,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着出现的会是谁的援军。
乌云一般裨龙军出现,迅速将剩下的叛军包围住。
殿中众人爆发出了如释重负的欢呼
当宋观穹看到殿前站着的血人,脑袋像被狠狠撞了一下,无法思考,心脏也几乎停滞。
师父
他顾不上任何事,下了马朝她跑了过去。
夏诉霜见到大徒弟来了,整个人松懈下来,眼神再也藏不住疲倦,直直向前倒了下去。
倒下时,落在了徒弟的双臂上,被他打横抱起,夏诉霜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她两条腿像被拆了关节,沉沉坠着,手更是跟不存在了一样。
可一见到大徒弟,夏诉霜就介怀起游船上的事,想将他推开,又没什么力气。
“现在闹什么”宋观穹神情严肃。
夏诉霜忍住气,指了指冰丝,“小心门呐。”
“嗯。”
宋观穹看都没看一眼里头的女眷,抱着她转身就走,留了近山近水看守。
夏诉霜被安置上马,宋观穹随即跨上马,带着师父离开此地。
正殿这边的叛乱已经平息,晋国公主忽见那匹乌骓去而复返,赶紧站起去看。
就见乌骓上原先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前头是一个浑身染血的女子,被宋观穹环抱着,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他脸上的紧张,和对那人的呵护。
那个女人是谁
她上不了马,反倒让别的女人上去了,晋国公主心跟被毒火烧一样,攥紧的拳头关节发白。
宋观穹带着夏诉霜去了无为寺后边的禅房,将她放在炕上,靠窗坐着。
夏诉霜面色苍白“外头是什么动静”
“裨龙军和两位皇子的叛军正在交战。”
此处是禅房,更近后山,三皇子带兵谋反,根本没将“病重”的皇帝放在眼里,只想杀了最大的对手,挟持百官开城门,直登龙椅。
“太子也成了叛军”夏诉霜不明白。
宋观穹此际也没什么好瞒她的,
“他敢受裨龙军头领投诚,就是有了反心,自作聪明先挑起三
皇子的反心,实则城内外都打点过了,自己埋了伏兵,带百官涉险,只待杀了三皇子登位,这些都未向陛下禀报。”
这场叛乱,是三方促成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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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知道这些儿子们心跟油锅煎似的想当皇帝,那他就给他们一个机会,看看到底能不能反了他们的老子。
宋观穹边说着,边去解她的腰带。
“你做什么”夏诉霜慌了,侧起身子不让他动。
“徒儿看看哪里受伤了”
宋观穹手上沾满了血,唯恐是她的,非得细细察看不可。
夏诉霜搭上他的手,“阿霁,我没事,只是累了,这个时候你先去忙吧。”
“无事那这是什么”宋观穹将她的手臂送到她眼前。
“只是小伤,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去忙吧。”
宋观穹不明白她为何死守偏殿,还害得自己受了伤,不满道“她们死了就死了,何必累及你。”
“我只是不想半途而废罢了。”
“是吗。”
“都让你不要再脱了。”夏诉霜拉不拢衣衫,整个人都羞红了,宋观穹冷峻的眼神一寸寸扫过。
夏诉霜正要发怒,他就起身往外走。
衣服还没给她穿上呢。夏诉霜默默地想,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推开,原来宋观穹是打水去了。
他将木盆放下,取出帕子浸湿,从脖子开始,要给她擦去浑身的血污。
“别人的血,真脏。”宋观穹不满地吐出一句。
等等,这跟给她洗澡有什么区别
夏诉霜真的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