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穹几乎是立刻就见她的脸色煞白下来。
那恨意又涌了上来,周凤西对她就这么重要
夏诉霜根本不管他,转身要跑出去,手却被攥住,她回头。
“师父”宋观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
“啪”
他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掌印鲜红。
夏诉霜掌心发麻,看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厌恶。
“别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没有人从中作梗,凤西哥哥怎么会突然认罪。
说完这句,她进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去。
宋观穹仍旧站在那,他半边脸火辣辣的,僵立在原地,久久没能扭回脸。
见师父离开,瞳仁中罕见有一丝慌乱闪过。
他是不是做错了
夏诉霜跑出国公府,才发现自己连去哪里找周凤西都不知道。
他现在会被关在哪儿了。
夏诉霜在凌乱的思绪里试图找出一点线索,这时,宋观穹骑马从身边飞驰而过。
经过时,他看了她一眼,两人终究无言。
夏诉霜突然猜到,阿霁被宣进宫,大抵这时候凤西哥哥刚认罪,只怕也在宫里,等着和他对峙。
可她进不了宫
让他阿霁带她进宫
更不可能
怎么办怎么办凤西哥哥要是出了事,她怎么对得起他
夏诉霜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六神无主,索性先到宫门外,看有没有可能潜入皇宫。
走到半道,她回想和周凤西重逢的点滴,忽然想起那间破庙。
凤西哥哥不可能一点交代都不留给她,认罪之前,他一定会给自己留话的
她得先去破庙
夏诉霜转了道,往旧宫山下的破庙跑去。
一路马不停蹄闯进破庙,夏诉霜急切地里外找了一遍,然而什么也没有,破庙里空空荡荡,屋顶日光落在破败的观音像上,莫说周凤西,连一个传话的人也没有。
夏诉霜气喘吁吁,又看向莲花座上。
她慢
慢走近,一瓣莲花挪动的位置,颜色细看和周遭有所不同。
“以后你有事,可以来这里寻我,只要将观音像莲花上这枚花瓣移下,我就能知道。”
夏诉霜记得这句话,她走过去摸了摸,果然在石瓣下找到一封信。
凤西哥哥给她留的信
夏诉霜胡乱撕开信封,一口气将信看完,踉跄退后了两步,泪先落下。
这信将她推进更深的深渊。
凤西哥哥都知道了。
知道她这两日为了换他安然无恙,委身给阿霁,甚至昨日水榭之外,他就在那里,看到她坐在阿霁腿上了
那些事,全被他看到了。
他说都是阿霁故意让他看到的。
可凤西哥哥信中无一字对她的责怪,更让她不要责怪自己。
丑事被刻意隐瞒的人撞见,夏诉霜脑子嗡嗡地响,强烈的屈辱淹没了她,连同她的心一并撕裂。
阿霁怎会是如此卑劣心机深沉的人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夏诉霜缓缓滑落在地上,双眼的空洞无光。
她也立刻就明白凤西
哥哥为何会去认罪了。
他知道自己会失约,更不想自己为他做那些事。
此刻,对大徒弟的恨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凤西哥哥还在信中怀疑,她和阿霁在国公府时同时中药根本不是巧合,很大可能是阿霁故意所为。
这阵子宋观穹从没有漏算过一步,他比所有人都聪明,又怎么会中晋国公主的诡计。
怎么夏诉霜就从没怀疑过有这个可能。
怎么会这样
又冷又硬的痛感滚过她心头,剧痛蔓延至指尖,夏诉霜将信纸紧紧攥在手中。
她不敢相信,阿霁真的会如此算计她,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如斑驳的画,一块纸皮脱落,其他就纷纷扬扬全落了下来,一切就这么丑陋不堪起来。
信任崩塌之后,一切都变得可疑。
她再也无法相信他了。
“嗯”
夏诉霜骤然躬身,气急攻心之下,呕出了一摊血来。
宋观穹刚从宫里出来,骑马在外皇城甬道上缓缓前行。
周凤西想过要攀咬他,可宋观穹没有给他机会,况且拉扯太过,周凤西自己也怕泄露了师父的存在。
他越想拉他下水,越证明二人关系交恶,不足以取信于皇帝。
宋观穹也不担心师父会彻底消失,只要周凤西在,她早晚会出现。
只是这种难以掌控的感觉,让宋观穹开始心神不宁。
到走出安福门外,一处无人之地,他拉住了缰绳。
夏诉霜就站在那,眼神寂寂。
宋观穹天生敏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消解不去,好像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见宋观穹出现,夏诉霜问
“他怎么样了”
很疲惫的声音,好像一句也不想多说。
宋观穹下了马,走到她面前,看清了她的眼睛通红,眼里都是对他的敌视、厌恶、避之如蛇蝎
明明昨天他们那般情好,他梦寐以求的一切都在发生。
怎么就搞砸了呢
要是能回到昨日,宋观穹绝不会因为嫉妒,做下那样的蠢事。
“师父。”他可怜地喊了她一声。
夏诉霜身躯颤了一下,剑鞘凶狠敲下,半点不留情面,宋观穹被打得跪下,近山冲动要上前,被近水拦住。
他跪在地上,被师父踩住。
她没有一丝心软,“我问你,他怎么了”
宋观穹任她踩着,不见半分屈辱,只是不见了从容。
他一字一句道“周凤西冲撞圣上,撤职,没为军奴,流放三千里。”
皇帝想杀了周凤西,但晋王遇刺的真相又想隐下,且周凤西刚立了功,不好找罪判斩立决,最终,周凤西被填了别的罪过,流放西北。
说是流放,半路就要死。
此事由寒鸦司暗中执行。
凤西哥哥没死
夏诉霜如释重负,心神一松懈,晕眩就让她后退了两步,眼泪也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