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微抿着唇,周身难得显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感受到的浮躁气息,手指跃动间,将所有无关软件全都卸载。
“程哥”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喊声,程愿手指一顿,回身后看见李常非正站在不远处,手中有一个空托盘,应该是才去送完酒回来。
李常非一见果然是程愿,同时想起两人当初在商场不欢而散的局面,顿时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他板下脸,转身就要离开。
眼下这硬气的表现哪儿还有方才在贾银落包厢时那般笑脸相迎巧言讨好的模样。
“李常非。”
听程愿忽然喊住他,背对着他的李常非暗暗窃喜一下,以为程愿终归还是心软了,以前就是这样,程愿一直就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不过他转回身时又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走廊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去了洗手间旁边一个无人的小阳台。
七月的夜风带着热意,程愿迎风而立,任由热意扑洒。
他语气平静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李常非惯例赌气,有点僵硬地开口“兼职挣钱啊,那你又怎么来了”
程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又问“为什么选这里兼职”
李常非也不在意他答不答,觉得他要么是跟公司的人一起来,要么就是特意来找自己的,程愿寻常这么无趣的人,总不会自己来这儿玩。
李常非语气依旧不太好“当然是因为这里兼职钱多了,学费这么贵,燕城的消费又这么高。”
其实不全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听说贾银落时不时会来这边玩,他辗转找了好些关系,想进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真被他给碰见了,还在他那群有钱朋友面前刷了脸。
除此之外,李常非完全未曾想过,程愿和贾银落会有什么关系。
上次贾家公开程愿回家的事传播范围并不算广,后来程愿的一应举动更是只在特定圈子里传开,李常非从未接收到相关信息。
只以为程愿还在南城按部就班地当着程序员。
李常非说完,观察着程愿的反应,以为程愿这个老古板是觉得这种地方混乱,他不应该来这里。
李常非想了想,顺势卖惨道“我也想好好学习、安心提升自己,可我有什么办法,一切不都得靠自己从头开始。”
话里话外,还是在说程愿不继续给他钱的意思。
程愿黝黑的眸子看着远方,理解了一番,问道“是么,第一次出来上班挣钱吧”
李常非不觉异样,还以为程愿这么问是开始心疼他了,喜悦潜滋暗长,闷声答“嗯,累死了。”
以前程愿一直会稳定地给他打钱,有时候他钱不够花了,随便找个理由耍耍赖,程愿也会给他转账。
一直以来
,李常非从来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出去兼职打工,这也致使他有大把的时间和一定的金钱去贾银落面前晃悠。
反正迄今为止,他的每一分钱全都来自于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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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程愿听到这个回答,闭了闭眼,眸中最后一丝希冀和容忍尽数落了下去,眼角不住颤动。
他手指扣紧栏杆,攥到骨节泛白,喉咙口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呼吸艰涩又窒息。
李常非却毫无所觉,语气中带上委屈,趁机抱怨道“真的好累,我这一晚上脚都没停下来,一直被领班骂,进了包间还要给客人赔笑脸,不像你,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坐在办公室就有钱拿。”
李常非说完,擎等着程愿说让他不要再来兼职的话,反正他今天见到了贾银落,这儿累死累活也没几个钱,他正好不想来了。
却不妨程愿忽然冷笑了一下“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
“什、
什么”李常非一愣,“你刚看见我了,哪个包厢”
程愿无意和他解释更多,他松开栏杆,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对方“李常非,很好,你这回成功膈应到我了。”
李常非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个发展,微蹙着眉“你发什么疯”
这句话就像一点火引子,直接将程愿积攒了一路的情绪全部点燃。
“我发疯”程愿突然上前,一把狠拽住李常非的衣领就把他往栏杆上摁,吼道,“你拿我的钱去装大款装得开心吗,舔人舔得心满意足吗我给你钱是让你去阿谀求容的吗啊李常非,你真让人恶心。”
李常非哪里见过程愿这幅模样,一时间被吓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猛地反抗起来,同时忍不住无耻地狡辩道“钱你既然给了我,那怎么花是我的自由”
他比程愿高一些,但却没能一下挣开用了全力的程愿。
挣扎之中,还被程愿狠狠甩了一巴掌。
李常非脸上顿时现了红印子,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斯文的程愿。
程愿随即才一把推开他,他呼出一口气,勉强平静了下。
“照你这么说,那要收回,也是我的自由。”程愿冷脸看向李常非,“李常非,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未成年时期我花的钱就当是打狗去,但你成年至今两年的所有花费,我不乐意给了。”
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李常非猛地睁大了眼,震惊之余惊惶顿生。
程愿盯着他,掷地有声地说“要么三天之内你自己还清,要么,咱们法院见。”
“你、你明明都给我了怎么还能要回去”
程愿冷眼看着他“那又怎么样早说了,让你不要再惹我。”
程愿说完便不再多言,欲转身离开。
李常非不是很懂法,但也依稀知道转账和自愿赠予的区别,并且程愿眼下这架势分明就是要来真的。
这两年他问程愿要的钱不少,他哪儿还得起
李常非惊破了胆,立刻膝行过去抱住程愿的腿,慌
忙道“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我不识好歹,是我不懂感恩我才这么跟你说话,哥我以后肯定不会了,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其实李常非至今也不知道程愿爆发的点到底在哪里,但他不敢问,只能车轱辘话来回说,脸上泪水也不住地往下流。
程愿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最后一脚蹬开了他。
而这时也有人往洗手间这边来了,李常非到底还是要面子,这狼狈的模样不能被人看见。
于是就这么一松手,程愿便已经走远。
程愿沿着走廊一路往外走,看似无事发生,可实际上,他心中远没有那么畅快。
棉花仿佛在身体里越积越多,闷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