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的一切仿佛全都在趋于支离破碎,好像他这么多年的时光,到头来全都是笑话一场。
回首一看,他爱的、爱他的人已经全部消亡。
剩下和他有勾连的人也都在一点一点地碎裂成灰,容不下一点可堪回首的记忆。
他往日走过的每一步,似乎都没有好结果。
难道这就是他过往二十五年存在的全部意义吗是他错了吗
李常非的这件事,就好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让程愿行走在了溃然的边缘。
也或许从妈妈去世,到爷爷去世,再到得知他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这一桩桩的事早就像一座座大山,多年来沉沉压在了程愿心头。
而他从来话少、无人倾诉,表面看似平静,心中却早已巨浪滔天。
如今终于面临大厦将倾。
程愿有些失神地往前走着,一时间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要去干嘛,看见有酒保端着酒来来回回地走,他也只是慢半拍地想,要喝酒吗
不了,没什么意思。
可就在此时,程愿一时没注意,忽地撞上了一个人。
程愿抬眼一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眸中,居然是许时悬。
先前许时悬手机误触到了静音,一直没听到消息,他还很郁闷程愿为什么不回他。
刚刚喝完一轮,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程愿居然早问了他在哪里,反而是他没回。
而孟呈喝多了正在包厢里发酒疯,许时悬便想着出来直接给程愿打个电话。
谁知道一出来刚转过弯这人就自己撞进了怀里。
许时悬见到他有些惊讶,紧接着翘起嘴角,刚想问程愿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是不是特意来找他的。
可他话还没出口,许时悬便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倒不是说程愿眼下状态看起来有多差,程愿大约一直内敛隐忍惯了,即便此刻,他看起来也是十分正常的。
甚至程愿在看清眼前人之后,他还浅浅笑了一下说“你真在这儿啊,好巧。”
总之是很寻常的反应,但许时悬就是觉得不对,比如眼下,程愿看似在看他,但心思明显就是飘的。
连自己戴了他
送的那副细框眼镜都没任何反应。
许时悬握着程愿的手臂没放开,问道“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程愿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你不是来喝酒的吗那你继续喝吧,我先走了。”
“哦对了。”程愿甚至还想得起来说,“那些软件资料不方便发给我就算了,我下周一去你公司一趟,你有空吗”
许时悬微凝着眉打量着他,答道“有,随时都行。”
“好,那我先走了。”
许时悬却拽着人不放,继续问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没有,我和贾银落一块儿来的。”程愿想了想,逻辑严密地说,“只是看你图片好像也在这里,就顺便问你一下。”
许时悬现在没心思去找他话里的漏洞,只是一顺手推开了旁边一个空包间的门,一边把程愿往里拉一边说“那不管,来都来了,几天不见,你陪我喝几杯”
程愿推拒道“不了吧。”
可许时悬说一不二,没一会儿便叫人新上了一批酒。
程愿一开始确实不怎么想喝,他不觉得自己是需要借酒浇愁的,他现在很好,很平静,接下来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但他见许时悬喝了几口之后,竟也慢慢地被勾起了心思。
莫名其妙的,程愿端起了第一杯蓝色的酒。
然后接下来是第二杯、第三杯
不知不觉就喝了六七杯。
可程愿理智尚在,在第八杯刚拿起来时,程愿又放了回去,定力颇强地说道“我不能再喝了。”
许时悬也不想他喝多了不舒服,这个量差不多了,他坐到程愿身边,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你酒量很好嘛。”
所以第一回在南城那晚,这人到底喝了多少
程愿忘了躲开,只回道“没有你好。”
酒精终究还是麻痹神经,程愿现在虽还不至于醉,脑子也尚能清楚转动,但到底还是慢了半拍。
至少现在,他很难再做出安适如常的模样,盯着大理石桌面开始发呆,眼神渐渐恍惚。
任由他出了会儿神,许时悬这才掰过他的肩膀,趁虚而入地问“谁欺负你了”
程愿眼睛慢慢地眨啊眨,唇上水光淋漓,看得许时悬都一阵发晕。
但最终程愿却没回他,只是慢吞吞地问“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我手机不小心静音了没看见。”许时悬答完,又咂摸了一下这话,恍然道,“照你这意思,算是我欺负你了”
这次程愿只看着他,没再说话。
他这模样有点呆,许时悬笑起来,忽然间他觉得自己今晚也有点喝多了,总是控制不住一些小动作。
许时悬刮了刮程愿的鼻尖,哄道“我以后一定第一时间回你,特别提醒,好不好”
此刻两人距离不远,程愿看着许时悬,眉毛、眼型、鼻梁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噢,原来他今天还戴了那副眼镜,更好看了。
怪不得贾银落喜欢他。
这个煞风景的认知甫一出现,程愿便皱紧了眉,真是阴魂不散。
与此同时,呼吸起伏间,一个念头油然而生,程愿潜意识里觉得不对不应该,但还是很快便控制不住地泛滥生长。
而许时悬见状,伸出手指,取下程愿脸上的镜框,露出他白皙漂亮的整张脸,又伸手抚平了他的眉毛。
“到底怎”
话音未落,唇上却忽地传来一阵温软,带着烈酒的芬芳。
程愿第一次主动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