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奋、民怨沸腾。
流民一无所有,艰难求存。有着商贾富户愿意救济,能喝到一碗薄粥,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雨棚,因此就好不容易生出一点希望。
但眼下这病鬼和疫鬼的出现,代表着神明的旨意,要剥夺他们的希望, 要把他们打入地狱,要他们死!
人要他们活,神却要他们死,流民岂能甘心。
整个流民聚集的棚区如同被点燃的草场,顷刻间就烧得一片火红。
曾繁义愤填膺,胸中一股郁气喷薄欲出。
听到流民大声疾呼:“推倒城隍庙,打倒邪神!”
曾繁振臂一呼, 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神明有济世慈恩。从古至今从未听说有害人杀人的正神,更没有播撒瘟疫疾病的城隍。”
“上天赐予我们的性命,岂能被鬼神轻易夺走。”
“这不是城隍,不是正神,是邪祟窃居神位!”
“推倒城隍庙,消灭邪神!”
他振臂高呼,流民群集响应。
“推倒城隍庙!”
“消灭邪神!”
刘胜沙哑着声音,道:“诸位,此獠窃居神位,作威作福, 绝不是可以轻易对付的。”
“想要推倒城隍庙,就要有和邪祟决一死战的气势。”
曾繁说道:“我们已经一无所有,只有贱命一条。比起死在疾病和瘟疫之下,倒不如和这妖魔拼命,也许还能给妻儿老小留下一线生机。”
“此行凶险非凡,我不要求你们随我同行。但若是心中还有意气, 还有一点血性在身,就跟我弄死那鸟神!”
曾繁率先朝城隍庙走去, 无数流民跟在他的身后, 不惧夜色,无畏风雨,朝城隍庙赶去。
刘胜微微垂首,把面容隐藏在斗笠之下,与曾繁并肩而行,踩得脚下水花四溅。
身后是沉默又肃杀的流民,是绝望又血性的百姓。
不反抗死路一条,那就斗吧,那就战吧,为了自己的妻儿老小,为了这可悲的命运。
两个浑身血气的武夫,一個是流民当中的首领,一个是县衙实际的掌权者。
漫长的街道和漆黑的夜晚孕育着他们的意气,呼啸的风声和冰冷的雨声凝结着他们的杀气,偶尔爆发的闪电和震耳的雷声彰显着他们的威严。
他们越走气势越足,越走血气越勇。
身后的流民给予他们力量,复仇和义愤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火焰。
曾繁道:“刘县尉,你现在退还来得及, 我们一旦动了手,就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
刘县尉哈哈大笑:“你一个可以明哲保身却要为流民出头的武夫都有这样的意气, 难道我就没有吗?”
曾繁道:“好!那就冲吧!”
城隍庙已经在望,这两个武夫如同虎豹一般冲了过去。
“何人夜闯城隍庙?”庙中的道士听到动静,大声呵斥道:“不怕城隍降罪,取你们狗命吗?”
曾繁狞笑一声:“那鸟神能不能取我性命我不知道,但你这贼厮是性命难逃了!”
他冲上去对着这道士的胖脸就是一拳,这胖道士当场被打倒在地,滚地葫芦一样摔下来。
这道士眼歪嘴斜的爬起来,怒道:“好胆!看招!”
这道士立刻掐起法决,念起真言,要召唤鬼物护身。
但曾繁喉头一滚,“啐——”
一口唾沫就吐在他脸上,“什么邪术,也来糊弄你爷爷!”
曾繁一脚踹在他心口,这胖道士如同破布麻袋一样飞出去,张口开始呕血,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一个耽搁的功夫,刘胜已经先一步上前,一脚踹开城隍庙的大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后面黑压压的流民高呼:“跟这邪神拼了!”
曾繁紧跟在刘胜身后,闯进门中。
然后就见眼前一黑,一个个形状各异的鬼物站在面前。
或是长着巨大耳朵或是长着巨大眼睛,这是纠察司的文武判官。
或是一身雪白或是一身漆黑,这是速报司的文武判官。
或是矮矮胖胖或是细细长长,这是阴阳司的文武判官。
城隍坐下三司,文武判官汇聚一堂,拦在曾繁和刘胜的面前。
那矮矮胖胖的阴阳司文判吴判官用冰冷的眼神看向刘胜,质问道:“刘县尉,伱与我家大人乃是姻亲,大人有心点拨,赐你荣华富贵,令你兄妹相见,你就是这样回报城隍大人的吗?”
刘胜哈哈大笑:“你家城隍不过是天地间的蠹虫,阴司中的豺狼。我已经把吴宁县贪赃枉法的县令抓入大牢,又怎么会坐视草菅人命的城隍不管?”
“县令不过是人间小害,你家城隍才是天下大害。枉顾天律、假传天命、滥用神权,报应就在眼前了!”
一声惊雷乍响,电光照亮了城隍庙。
吴判官一个激灵,看向天空。往日里他最是能言善辩,乃是城隍的幕僚。
但现在在刘胜的喝问之下,却生出几分心虚和恐惧。
他色厉内荏道:“你可知你坏的不仅仅是城隍大人的大计,更是坏了事关苍生的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