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道首李抱鱼境界何其之高,眼界更不见得会比人间哪位修行者低浅,拂尘落在红绳处,当即就好似是穿骨长钩牢牢挂住红绳,硬是将赤龙本相扯将出来,即使是竭力挣动,依旧是抵不住这枚拂尘里所蕴的力道,虽细鳞尽展躯体扭动,也依旧没能撑住十息的力道,好似被那等钩赢杆韧且手头力道收发自如的老钓翁盯住的一尾活鱼,如何挣扎脱身,到头仍是被李抱鱼钓起,化成头几丈长短的赤龙,色厉内荏张口低啸几声,可最后还是趴到云仲肩上,并不敢向老道递出神通。
可云仲仍旧安稳盘坐,甚至还隐隐有笑意生出,抬头坦然望向李抱鱼,“很顺手,起码因为这条赤龙,晚辈没有死在夏松京城。”
“师父说滴水恩情当还以涌泉,黄龙来历我不知,可既是能令我在两位四境联手之下取胜,寻到一条生路,所以不论如何,大概都不能说不好。”
但李抱鱼却是上下打量过几眼趴到云仲肩头浑身层鳞颤动的赤龙,摸摸下颌数目不多的胡须,不过旋即又是悻悻缩回手来,不消云仲去细问,这等事多半是那位道童所做,大概眼前这位能力敌灵宝的昔日道首,对自家徒儿也生不出多少脾气肝火,哪怕是遭揪去不少鬓发胡须,照旧是相当疼爱。
“理倒是不歪,想来吴小子亦是默许你凭这头赤龙行走江湖,怎么都不算错,不过贫道还是想多问几句,既是自身境界不高,何苦要前来大元此地,近些年来大元可断然算不上太平地界,如今即使三境傍身,又怎能保全自身,瞧这场面赤龙大抵是受损,往后再遇这等场面,未必能保得你性命周全,可即使如此也要前来趟浑水,图的是什么?”老道问罢过后从道观当中拿来枚玉瓶,递到云仲眼前,瞥过眼云仲腰间葫芦,“同你家师父一般也是个酒鬼,不妨凭此酒填补填补葫芦空缺。”
酒香尤烈,嗅之则觉通体生羽,云仲谢过,而后当真擎起脂玉瓶朝葫芦当中倒去,而足足有一盏茶光景,葫芦已满,玉瓶分量未曾有丝毫变化,李抱鱼又是得意笑起。
“想当年你家师父前来观中偷酒时,眼力倒是不差,可惜这玉瓶贫道历来随身带着,即使不饮,总能嗅嗅其中酒香,自然解忧。”
“飞来峰上的道观当中金玉齐备,敢说天下再无那等富丽俗气的道观,哪怕是抠下两枚好玉,估摸着也能在天底下任意一地做个顶富贵之人,可贫道并不在意,那即使是居于陋巷,或是居于千尺楼台上有五音足金人间绝色,那又有甚分别?贫道随身携着放眼九国都居酒中贵胄的好酒,却并无饮酒的念头,所以即使是这酒饮得两口便能立地飞升,又能如何?”
“前辈乃是山间的神仙,言语时多有开解,晚辈惭愧,自认不可及此境,总难以免俗。酒虽未必日日皆饮,但腰间不可无葫芦,银钱未必世世可有无穷功用,可有金山藏于观中,心头就可踏实些,登门强盗从不会瞧这户人家心善与否,酒楼小二素来少有能算出我日后能得富贵,于是为结交一人自行担下酒钱,立在人间之外不易得求心安,可行走人间又何来的容易两字。晚辈倒是想令人人皆搁下刀兵利害权势,清净自在快意走一场人间,奈何人心不尽相同,道理本就是一人的道理,何况道理与举止从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这尾赤龙,还请前辈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