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许多人都猜出权帝当年那番举动所图为何,长子野心甚雄故而身陨,而次子过于宽厚仁德,需提防朝堂中心眼活络胆魄渐长的群臣,因此不惜凭双掌抹除荆条上的锋锐倒刺,留与次子个安稳至极的帝位,自可安心去坐,而待到那荆条再生出倒刺时,稳稳坐拥江山,履历愈丰的次子,自然能将这柄荆条镇住。
今日朝荣安亦是跟随权帝同行,才过午后,最宜走百步,本该老迈不堪的权帝愈发矍铄,气色甚好,皇城当中闲散迈步时,走得比往日都快上许多。终归是当年曾披甲持戈之人,年少时身手不逊于寻常武官,虽年老力衰,屡屡抱病,但旧疾已去大半,此时精气神甚佳,古往今来少有天子能将长子熬至不惑年纪之人,何况权帝娶亲极晚,到当下身子依旧硬朗,着实难得。
“荣安此些年来,在颐章各地转过许久,总算学来点奉承的皮毛,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是阿谀奉承,未免过于心直口快,好在是寡人耳顺,换成那等唯独喜好绕弯夸赞的,就真不见得能有用,兴许适得其反。”
“圣人性情爽利,实是群臣之福,倘若要将心力用到细枝末节处,反倒不美。”
老人饶有兴趣转身,挑眉向朝荣安笑笑,“瞧瞧,到底是没白走动,见识增长嘴甜得紧,要真是那等初出茅庐的小子,怕是真信以为真受用了。”
二人随宫道而行,当属畅谈,可旁人事大都一带而过,提到近来在整座颐章天下极有名声的王乐菁时,权帝难得将这话头展开,夸这位王乐菁虽同其父行事法子大相径庭,可并未失却大体,不过将天魁宗引入颐章天下,究竟是一桩甚好的买卖,还是份亏本生意,还需时日考量,不过不去瞧这些相对微末之事,仅仅是王乐菁游历近乎整座颐章天下,且动用家财助各地百姓修桥开山,就已是寻常朝堂大员拍马不及的事。虽未必比朝堂臣子所做更多,但亲自去往各地周游,路上能有这份心思,已属不易,换成其父年少时,真未必赶上这岁数不深的小公子。
谈兴正浓时,有中官候到两人近前,俯首低声言道太史监监正入宫面圣,行色急切,险些坠马,还是几位宫门值守的兵甲搀扶,才是安然无
恙。
而太史监监正历来端正,从容不迫,身在太史监一甲子,从未有过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