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唯有这等相当不晓得何为明哲保身,何为城府深重的人,在修行道内反而更是能如鱼得水,更不要说慕兰本就是爱憎分明的性情,假使是往后整座人间都来欺负自家媳妇,孟蟾山也断然不会有半点息事宁人。
机关算尽,终究不可违天时。
孟蟾山犯下血债,引得世上修行人憎恶万分,口诛笔伐,硬生生逼得气谷宗派遣宋秋浦慕兰下山诛杀孽徒,于山兰城北截住已然是杀心大起的孟蟾山,力战数日,终究为宋秋浦断去半掌,气息全无陨落于山兰城外深山其中,然既不曾寻到尸首,亦未曾找到其下落。
“就算找寻到孟师兄尸首,你也不会回气谷宗。”宋秋浦突然释怀一笑,“师妹是大义之人,孟师兄有罪,自当赎清,而气谷宗既有这么一宗成命,就已是毁去多年来的情面,两两相清,怕是师妹早已打算在此城中度日,不思
回返。”
“你两人的确很像,爱恨分明得紧,心头皆有自身所认下的正道,可我却从来没有过。”
“我相当记恨孟蟾山。”
宋秋浦坐到断罪山前,面皮上尽是笑意,直笑得弯下腰来。
当年气谷宗许多人都曾见过宋秋浦同孟蟾山两人比试,可比试输赢胜负,孟蟾山就从来未曾在乎过,即使是宋秋浦时常笑骂黑泥鳅,也仅仅是一笑,全宗上下人,在孟蟾山最是落魄潦倒的几年中,究竟有多少刻意取笑刁难,却都是被孟蟾山淡然化去,从来未曾挂在心头。
可宋秋浦从来都很是嫉妒。
你孟蟾山凭什么有这般淡然的心境,分明已是身在水火其中,山上人很多都恨不得将你赶下山去,而你却只晓得藏身于师父身后,成天摆弄所谓的炼器铸剑之道,既不曾在意吃瘪,更为曾在意这张脸面要往何处放,即使是旁人诚心实意戏弄,照旧是淡然得紧,从来少有起争执的时节,究竟是为何。
“宋秋浦不是什么古往今来难寻的天纵之资,更不是什么年纪轻轻逾五境的大才,但孟蟾山却从未将我放到眼中,也从来未将其他人放在眼中,他这等人,只能见到自己所喜所好,从来未曾见过旁人的贪心贪念。”
这次慕兰沉默了很久。
当年奉命诛杀孟蟾山时,宋秋浦比谁人都不乐意,但气谷宗已是被各方势力所逼,不得不派遣人手下山,其余弟子远不是孟
蟾山对手,何况后者已然是神志不清,嗜杀成性,于是只得是两人联手下山。
苦斗三日,宋秋浦六尺巷险些崩碎,到头来趁孟蟾山有一瞬清醒,欲要走上前来同慕兰相见时,一剑劈碎其手掌,剑气搅碎孟蟾山满身经络,才是堪堪胜下,用的却并非是六尺巷,而是那柄当年孟蟾山相赠的剑胎。
“还是见见咱这位师兄吧,受地火缠绕,多半滋味也不好受,既是你来了,许多事就能有个定夺取舍,自行求困山兰城,整整一个甲子,今日大雪暂息,满城狂风,如何想来都是难得的好时景。我也不愿亏欠孟师兄,不妨今日,将种种都说得明白分明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