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们呢?你们已经那么那么的不容易了。该让人看不起的是造成这一切的男人不是吗?你们又有什么错呢?”朱慧说着,想到了被父母和孩子钳制住的冯光秀,想到了胡美丽和吴健芳。
再想到许许多多被类似理由拿捏住的女孩子。
她们哪里错了呢?
吴健芳愣愣地看着朱慧。
其实这个世界上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跟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的事情整个厂里的人都知道。
那些人不知内情,只以为她是真的愿意自甘堕落。她们有时候异样的一个眼神,一句在看到她以后交头接耳的一句话都能让她内心悲凉,愤慨。
吴健芳想要被人尊重,想要堂堂正正的活在太阳光底下。
可那太难了,太难了。
临死前,得到这样一个人用平常心对她,吴健芳就已经觉得足够了。
她露出了今天的第二个真心的笑容来:“那我就把我美丽姐都不知道的东西,告诉你。”
因为吴健芳的身份是未婚,于是那些把她带在身边的男人放心的带着她出入到各种各样的场合里。
他们都不把在身边伺候的她放在眼里。
有时候听着那些人说那些辛密的话,吴健芳就特别想笑。
她笑那些男人太过于自视甚高,她们不把自己这样的女人当回事儿,她们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个宠物,是花草树木,是可有可无的空气。
吴健芳曾想过,若是某一天,有人豁出去不顾她们的软肋,她们不顾外界的眼光都要把他们做的事情说出来的话都讲出去,该有多好,她该有多爽。
吴健芳一直都不觉得自己会是那样的人,今天过后,无论是入不入监狱,她都活不了了。
她跟胡美丽约好了一起走黄泉路,她怎么能让胡美丽在这条路上孤单呢?
这些年来,她们互相扶持、互相鼓励,互相舔舐伤口,她们早就已经不是嫂子和小姑子的关系了。
吴健芳觉得她们就是两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遍体鳞伤的小兽,只有互相抱团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取暖,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她们的感情早就超越了生死相依,却没有亲情和爱情。
所以她揭露不了那些人的罪责了,她只能够把希望寄托于别人。
她希望朱慧能够成为撕开那个地下小院子的一个口子。
她希望朱慧能够解救还在里面受苦受难的那些女孩子或者长相清秀漂亮的男孩子。
她把自己听到的东西,每一样都细细的说给朱慧听,她还把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告诉朱慧。
胡美丽安静地在边上听着她们谈话,像个没有任何表情的空洞木马。
若不是吴健芳说想要在死之前把自己的冤屈告诉别人,她根本就不会开门让朱慧进来。
吴健芳讲完了,朱慧在记录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写的这三页纸,是一个、两个、无数个女人的犯罪史。
朱慧的手在颤抖,她不敢相信在这样热烈的阳光之下,被黑暗笼罩的地方会是那样的黑。
黑得半点光都投不进去。
吴健芳讲完后,她看着窗户外头沉默了很久。
作为水电站的院长,背后又有那么多的“关系”,在水电站的楼房里,吴家的位置跟向家的一样好。
第三层,坐北朝南,三室一厅,阳台也很大。
吴健芳坐的那个地方朝着外头看去,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远处水库的粼粼波光,可以看到岸边的依依杨柳,也可以看到杨树榆树组成的林荫小道。
有行人或步伐匆匆、或悠闲漫步或肆意奔跑。
今天的太阳特别好,金灿灿的洒落在地上,像是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冰冷。
吴健芳擦了擦眼泪,又笑了,今天的天气这样的好,她们走得快一些,应该能赶得上前头的彤彤和胡家一家人吧?
吴建生下去了吗?胡家人有没有把他摁着打一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