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娉婷走到主位上坐下,示意众人也就坐,叹道:“摩罗刺杀堂、机括堂和刑堂,都是以武力取胜的,练的功法自然也要独步天下,方能让摩罗独立于江湖之外。这位侯爷请了数位当时最厉害的江湖前辈,耗时十年杂糅天下武学,研究出的摩罗功夫,足以让教徒博采众家之长,接到权贵巨贾的订单。摩罗要价极高,偏偏天下利来来往,竟然在短短几年间就积攒了大量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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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也接过路小白的书,翻了几页,觉察出不对来,问道:“摩罗教获利颇丰,广置田产、布庄,又开设许多酒楼与首饰铺子,涉猎三教九流诸般行业,怎么看也不像还利于民啊?”
沈嬷嬷叹道:“一尺苏绣价高百两,一支白玉簪亦值纹银二十两,若是做工精细的金钗步摇,亦值百两。可十石粮食也不过价值百两,难道一支簪子一尺苏绣,真能价比十石粮食吗?”
沈娉婷点头,道:“是这个理。谷贱伤农,米贵伤民,还有百工之事如何比得过酒楼茶庄?若天下生民尽都逐利,弃百工田产而去种茶树,养蚕桑,谈何盛世无饥馁呢?”
张廷若有所思,道:“所以历朝历代都禁民二业,不可弃农从商,百工世代为匠户,难入上层。白身可科举,士民唯战乱时挣军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世家门阀代代袭替,就连天子也忌惮,当初萧珩岳重用孟家之时,便要求孟青山一脉必须与陵川孟氏脱离关系,不得再任孟家家主之位。
彼时,孟家已是萧珩岳夺嫡一派的主力,没有后退的可能,不得已开祠另立,断绝往来。
路小白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道理,恍惚间明白这个时代物力维艰,上位者就将人终生捆死在劳作的位置上,毫无脱身之望。
这样的人生一旦想明白了,有什么意思呢?
生下的孩子代代为上位者盘剥,怎么还会有人心甘情愿,将这种命运代代延续?
天下奇珍异宝虽然难得,不过是装饰排场富贵,柴米油盐价虽贱,却关系万民苍生,如何能等同?怎么能等同?
他忽然有些悟了,少时听孟屏君讲的“愚民”是必行之政,明白了世家大族的子弟如竹如松如玉,并非他们生来就是人中龙凤。
他们出生的家世门第,聚敛了世间足够多的财富,不必为三餐温饱奔走,只要有点上进心不去当纨绔,自然能在名儒的教导下机敏善辩,养成君子之德。
路小白也是府衙登记的白身,不是奴籍不是贱籍,又学了一身武艺,如果来日去沙场征战,也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有那么一瞬间,路小白忽然觉得,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除了出身高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