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一共三层,比他们的略大一些,船上挂着一面旗幡,像是外邦的字他有些看不清,船身吃水不深,船底有八只桨探出来,走的不快不慢,和他们的距离维持的刚刚好。
他心头一提,立刻让人拿了千里眼过来,握在手里去打量那艘船,可是除了刚才那些东西外,他什么可疑之处都没有发现。
但是多年的直觉告诉,这船有些古怪。
难道是水匪,或是朝廷的人?
醪凡转身往太后房里而去,将这件事告诉太后,不一会儿太后亦拿着千里眼站在船尾,果然如醪凡所言那船行迹很可疑。
“要不然,微臣试探一番?”醪凡不放心,侧目看着太后,他后凝眉道,“先不着急,再留意观察一番。”
忽然,一股浓烟自舱底飘了出来,随即太后就闻到了一股焦味,她心头一跳看向谢嬷嬷吩咐道:“是不是哪里走水了?你去看看。”谢嬷嬷应是刚转身要去,已经有侍卫跑了过来,急着抱拳回道,“太后娘娘,我们的粮仓起火了,幸好火扑灭的及时,没有烧到外头来,不过粮食却没了。”
“粮食怎么会起火。”太后脸色骤冷,侍卫还没有来得及查证也说不出原因,醪凡却是一回头看向那艘船,忽然就看到船头站着一人,正打量着他们,他立刻拿了千里眼过来去看那个人,一看之下更是吃惊,太后见他如此,便问道,“怎么了?”
“是个外邦人。”醪凡满脸的狐疑和不确定,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运河上有外邦的水匪,只有早年见漕帮的三当家是个外邦人,但是他已经不在漕帮,消失了许久,此人应该不会是漕帮的人。
更何况,漕帮前些日子被应天巡抚围剿,早就元气大伤,想要复原出来作乱没有个十年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他是什么目的。
“先派人来盯着这里,看他们有什么动静。”太后沉默了一刻,道,“前面是不是有个码头?”
醪凡点头,回道:“有个小码头。”太后想想了想,道,“先把粮仓收拾出来,稍后等到了那个码头,你带着人迅速上去补给。一炷香之内,你可能办的妥当?”
“能!”醪凡抱拳,余光一扫忽然看到后面的船在向他打着手势,他摆摆手回了对方,一来二去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冷,太后看不懂可是从醪凡以及两边侍卫的神色看的出来,这件事,恐怕不是好事。
醪凡停了下来,回头过来意味不明的看着太后……
太后心里咯噔一声。
幼清靠在窗边看着外面,张澜和她解释道:“这里再往前去就到了山东境,杂家记得是有个小码头的。”
“嗯,还有一天半的路程,太后定然会靠岸。船一旦靠岸我们再动手,无论是打还是逃都要方便很多。”她和老安就是这样商量的,而且,岸上老安也派了人来接应他们,且,老安也通知了宋弈,宋弈应该也很快就会到。
“宋太太。”大皇子妃看着幼清,问道,“你的这位朋友是什么来历,可靠吗?”
幼清淡淡一笑,敷衍道:“来历到不大,至于别的事,还请大皇子妃放心!”
大皇子妃见幼清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再问,静静的坐在床边,叮嘱两个孩子:“一会儿若是生乱,你们切记的要跟在娘还有郑夫人身边,若真的被冲散了也别怕,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除了娘不管什么人要带你们走,你们都不可以,记住没有?!”
赵颂平懂事的点点头,赵颂安却是听不懂,嘻嘻满房间的乱窜。
船离张澜所说的码头也越来越近,大家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等待着船靠岸,可是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船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越走越快等到了那个码头,竟然毫无停留之意的错开而过。
“怎么回事。”单夫人奇怪的道,“难道太后打算去下一个码头?”
张澜摇摇头,狐疑的道:“进了山东境内,几个码头都是大码头,按理说太后不敢停在那边的。”他想不明白,朝幼清看去,问道,“难道是朝廷的救兵赶到了?太后不敢留?”
幼清沉冷没有说话,忽然端起地上的杌子朝着封着窗户的木条就砸了过去,她这个举动惊了大家一跳,张澜忙接了杌子来帮着幼清砸,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张公公。”幼清帮着他一起,很快就砸断了一根木条,张澜徒手掰下来,房间里也因此变的明亮了几分,幼清未停边砸边解释道,“恐怕事情没有我们想的这么顺利,太后那边很有可能知道了福建的事情了。”一起要去福建的不是太后一个人,也不单是徐氏的族人,还有那么多五军营的人包括醪凡在内,只要那些人知道福建出了事,大家无路可走,就必定会恐慌,一旦这种情绪蔓延,最危险的就是她们这一屋子的人。
张澜的动作一停,脸色也骤然变冷,他深知太后和五军营的人若是知道广东和福建和出了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会吧。”单夫人不确定的道,“徐氏的根基都在这五艘船上,太后若是要孤注一掷,对于她来说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这样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又道,“福建去不了,可她们只要入了海,就能去基隆,还可以远渡倭国的。”单夫人话落,这边大皇子妃阴冷的道,“以太后的性子,恐怕宁愿轰轰烈烈的死,也不愿意被人抓住,或是再逃去他乡。”她太了解太后了。
张澜也觉得大皇子妃说的有道理,他掰断了两根木头,和幼清道:“现在怎么办?”
“老安他们的船应该离的不远。”幼清从怀里拿了个帕子出来,从窗户里伸了出去,低声道,“只能改变计划提前行动了。”话落,她在空中摆动了几次手帕,又忽然松了手,那帕子便随着风飘远,最终落在了水面上,随着水浪浮浮荡荡。
剩下的就看老安的了,若他没有发现异常,她也只能在最后的关头再想办法。
房间里众人再次紧张起来,戒备的看着门口,生怕一会儿有人发疯冲过来,拿她们其中的哪一个人祭刀,单夫人拉着幼清的手,紧紧握着,道:“宋太太,若是我死了,请你将这个交给我家大人,就说我死的时候一点都不苦,让他好好活着,不必念着我。”她塞给幼清的是手上一直戴着的镯子,那是她成亲后,单超送给她的第一件首饰,这么多年她一直未摘下来过。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幼清将镯子又重新套在单夫人的手腕上,微笑道,“不到最后死的那一刻,我们都不知道事情会怎么样。”
单夫人抿唇,微微点了点头,道:“说句黑心的话,这一次幸亏你也在这里,若不然她们就是不杀我,我也要死在这里。”
幼清看看张澜又看看郑夫人,视线落在小小的赵颂安身上,笑道:“这是我们大家的缘分!”
赵颂安好像感受到了大家紧张的情绪,瘪着小嘴,哇的一下哭了起来,赵颂平紧紧抿着唇握着拳头不说话。
似乎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这时门幼清听到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随即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徐鄂快步跑了进来,一把就要去抓幼清的手,幼清微微避开,徐鄂急着道:“快走!”
“出了什么事。”幼清凝眉看着徐鄂,徐鄂脸上是少有的认真和严肃,“方才太后娘娘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京城事情已经平息,我父亲和所有五军营的人都被抓了。”他说着一顿,盯着幼清,道,“最重要的是,我二哥……被粤安侯的杀了!”徐鄂心里很痛,他和徐竞是同胞兄弟,感情自然比和徐炙要好很多,现在突然的道这个消息,不但只是他们无路可去的悲凉,更有着失去亲人的哀痛。
“徐二爷死了?”虽然幼清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惊了惊,她和张澜对视一眼,又对徐鄂道,“三爷节哀顺变。”
徐鄂现在满心里担心幼清有危险,他急着道:“你快和我走。我身边有个常随自小水性很好,我让她带着你下河,他一定能护送你顺利上岸的,等到了岸上你就快跑,找当地官衙的人救你。”这件事不是有人先回禀给太后,而是自后面的船传过来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已经去不了福建了,这无疑会引起恐慌……接下来,幼清她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太后不杀这些人质,醪凡以及五军营的人也会动手。
只有杀几个人安定军心,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有时间去考虑。
幼清看着徐鄂,即便是前一世,他也从未再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来,认真,严肃,没有半点玩世不恭的样子,甚至会通过自己的能力,推断出她们现在的处境,她心头微暖却是摇头道:“我若走了,张公公和单夫人他们怎么办!”反而激怒了太后,让他们更危险。
“你别管我们。”单夫人急着道,“有机会走就走,更何况,太后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不会这么快就杀我们的。”她作为就想幼清跟着老安走了,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活一个是一个,总比大家死在一起要强。
幼清可以不管大皇子妃,可以不管郑夫人,但是不能不顾单夫人,她坚定的和徐鄂道:“我走不了,现在只能见机行事。”
“你怎么这么固执。”徐鄂叹气,不由分说的拉着她道,“这事儿三爷我做主了,你必须走。”他硬拉着幼清出了门,对着外头候着的常随就道,“我把她交给你了,只要你还活着,就让她给你救命的钱,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常随噗通一声在徐鄂面前跪了下来:“三爷……”
“少啰嗦。”徐鄂摆着手,道,“不过,你要想要钱要活命,就只有把她安全带上岸,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
常随应是,朝徐鄂磕了三个头看了幼清一眼,郑重的作了保证。
“走吧。”徐鄂回头看看幼清,蹙眉道,“他们的死活我管不着,现在三爷的能力就只能保你平安了,你快走,走!”
幼清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的感觉如打翻了五味瓶,她从来没有对徐鄂抱过任何一丝期盼和希望,即便是这几天他细心照拂她,可想起前一世她还是要极力压抑着心里翻腾的厌恶,但是,就在此刻,那种感觉忽然淡了……
就在这时,一阵奔跑的凌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随即许多人出现,数张弓在他们对面拉开,一支支黝黑的箭头指着他们,幼清一怔,徐鄂立刻将她护在身后,望着醪凡就喝道:“醪凡,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