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章 游湖(双更) “那我哄你呀。”……

“没想到你的警惕心居然这么高,不愧是能做楼兰保护神的祭司大人。”阿依木自嘲地笑了笑,没有丝毫挫败感,“但这又如何,大人,自从你上了这艘船,就不可能再走掉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船只忽然颠簸晃了晃。

虞清梧站在船只的身形感受到摇摆,她猛然惊觉,这艘画舫在往前行。

可分明她透过船厅的木窗向外望,水面与荷花都是静止模样,哪怕这晌也依旧平静。

阿依木动了动另一只没被虞清梧拧疼腕部的手,缓缓拉开两人面前的木门,叫虞清梧看清楚事实,她们现在正处于荷风湖中央,而船只已经驶离岸边很长一段距离。

她笑得明艳动人:“大人透过窗子看到水面和荷花,是我提前放在夹层内的一幅画,当然不会动了。”

“您就安心在船上待着吧,我们顺沿着荷风湖一直往上游`行,很快就会进入黄河流域,那里的水流浩浩汤汤,不出几日,咱们必能离开中原地境。”

听她说到黄河,虞清梧忍不住嘴角抽跳了两下。试问谁不知道,黄河水流湍急再加上狭窄河道频繁变更,这楼兰王女也不怕漩涡里翻船,真是够胆大的。典型属于自己找死还想拉上一个做垫背,虞清梧才不奉陪。

她直接手腕用力,匕首在阿依木的腰窝贴紧,将人压出船厅走到甲板上。

“想来,我挟持了你,也不用担心你的侍婢会枉顾王女殿下性命,继续一意行船吧。”

虞清梧嗓音清澈微沉,话是对两名站在船头手持船桨拨水划行的侍婢说的:“将画舫开回岸边。”

两人似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虞清梧遂又向前走了两步,重复话语。

……二人依旧机械做着划船桨的动作。

“我早就说过,大人不可能走掉,您怎么偏就不信呢。”阿依木颇为遗憾地摇头,甚至饶有兴致啧声道,“她们两个身患耳疾,听不见任何声音。且她们是王兄的死士,奉行的死命令便是将大人带回楼兰。凭您的功夫打不过她们,也不可能拿我的性命威胁到她们。”

“疯子……”虞清梧不由蹙眉暗骂。

脑袋里随即开始琢磨逃回颢京城内的办法。

譬如说,干脆跳进水中,游过半片湖?如今时值夏日正午,水温暖和,不用担心伸展不开手脚,可问题在于,她不识水性啊。

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匕首捅穿这艘画舫,让船沉没。她在楼兰人眼中还有利用价值,那两名侍婢就不会让她溺水而亡。只要能够被带上岸,哪怕不是颢京城的岸边,也比困在湖中央有逃离的把握。

虞清梧垂在身侧的五指握拳,咬牙准备拼这一回。

正当她欲举起匕首,平静湖面突然溅起两簇巨大水花。船上的人下意识眨眼,虞清梧感受到有重量落在船只甲板,带动船身剧烈颠簸,而她的腰身倏尔被搂紧。

环住腰际的手,似乎湿漉漉的。

她掀眸定睛,那两名侍婢已经倒在木板上,旁边持拿船桨的人变成了熟悉的黑衣暗卫,浑身衣物尽湿。

而身后,闻澄枫也是相同光景,活像身穿锦衣华服的落汤鸡,甚至他肩膀与头顶还携有两根绿油水草,瞧着样貌甚是狼狈,望向虞清梧的眉眼却含星柔和。

“姐姐没事吧?”他问。

虞清梧摇头:“不用担心。”

身侧,阿依木被陡然变故惊得愣了神,待反应过来,垂眼看见水面上漂浮着三根芦苇杆,瞬间恍然。

只怕这些人一直保护在虞清梧身边,见画舫移动,就潜入水底,又暗中观察,待形势有变则像方才这般出手。她朱唇张开似要说什么,可不等话音出嗓,面无表情的暗卫已经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打晕。

虞清梧懒得管她,只顾着问闻澄枫:“你怎么亲自来了?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她伸手把他头上挂的水草捡起丢了。

闻澄枫说道:“我放心不下姐姐。”

在永泰宫待着也是坐立难安,不如亲自来。

他走进船厅内,拎起茶壶倒水进香炉,檀香熄灭,当即呲出袅袅白烟。闻澄枫便把濡湿的衣服脱了,甩手盖在香炉上,防止浓稠熏香再冒出来。

他又继续解衣,夏日衫薄,三两下便见裸露皮肤,晶莹水珠凝在肩胛骨的曲线弧度将滴未滴。

虞清梧一怔:“你脱`衣服做什么?”

闻澄枫弯腰把锦靴也脱了,翻过来哗哗倒出不少湖水。他说:“身上湿,难受……”

虞清梧环顾船厅内,并没有看见可用来擦拭身子的干净布巾,而她自己今日作男装打扮,也没有随身揣丝帕。

好在夏日气温高,覆在结实肌肉上的薄薄一层水渍,不消片刻就自行蒸发。虞清梧盯着他微比春冬日深上两分的肤色,泛出光泽,悄悄别开眼。

“你一会儿该不会准备就这样下船吧?”

毕竟悬挂身上的水珠容易蒸干,被湖水浸湿的衣服却没那么容易变干。何况以闻澄枫如今身份,更不存在穿回脏衣服的道理。

只听闻澄枫道:“我可以穿姐姐的衣裳。”

虞清梧摸了摸耳垂,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且不说她的身形骨架比闻澄枫小,对方能不能穿进去是个问题,更重要的是,倘若她把青衫给闻澄枫了……

“那我穿什么?”

闻澄枫一脸理所当然:“那位楼兰王女准备用这艘船离开中原,那么船上肯定备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所需的食物和衣物。不如你找找看,其中有没有从未穿过的衣裳?”

听之有理,似乎不失为一个办法。

而闻澄枫已经拖曳出木榻底下的衣物箱。

虞清梧掀开盖子,果然有不少崭新衣裙。

她从中挑出一件石榴红色的掸开,点缀在衣裙的金片银铃登时晃出细碎的清脆声响,臂袖与裙摆用料为薄透轻纱,且下半身衣裙开叉几近直到大腿根,应属不算常规的楼兰舞裙。

虞清梧将衣裳丢回木箱,重新拎起另一件。

依旧是相同款式。

哪怕她把整个箱子翻遍,也只看到了舞裙。

身后,闻澄枫压着唇角冒出一句:“姐姐穿这个肯定好看。”

“……”行吧,俗话说事急从权,况且这衣裳也并非全无优点,至少看着比中原层层交叠的规矩服饰更凉快。

虞清梧背对闻澄枫,褪去男子青衫后,双手搭在束胸,犹豫半晌。她看了眼那件石榴舞裙,深呼吸一口气,干脆豁出去了,抽解开束胸带子……

她花去小半盏茶时间才终于将繁琐飘带与各式金银装点整理好,转过身发现闻澄枫早已换好她原先青衫,却仍规规矩矩的后背朝着自己。

虞清梧轻勾唇角走上前,踮起脚尖,双臂搭在他的肩膀绕到身前:“你且瞧瞧,如何?”

闻澄枫低眉,伸至他眼下的手臂仿佛只披了一层薄薄红绡,朦胧可见玉肤细腻光洁。他回身,眼前女子是他魂牵梦萦的姐姐没错,可有那么一瞬间,闻澄枫恍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衣半遮肩,三千青丝肆意披散,清丽容颜未抹脂粉,妖而不艳,媚而不俗。

他秉着呼吸,目光最后落在姑娘如星明亮的桃花目,迎上虞清梧莞尔笑意,薄唇缓缓张开:“姐姐对阿依木讲的那桩古书传说,是怎么想的?”

虞清梧收回手,倒不奇怪闻澄枫在水下用一些特殊法子听到了船厅内的对话。

可既然他知道阿依木所说,就应该也清楚自己的回答才对。虞清梧重复:“我自然是不信无稽之谈的。”

“如果她所说是真的呢?”闻澄枫继续追问,“你会怎么办?”

他原也和虞清梧一样,两人素来都不信什么天命庇护之谈,但就在方才一瞬间,闻澄枫看见身穿楼兰舞裙的眼前人,美自是极美的,却莫名叫他生出某种荒诞古怪的错觉。

似乎,相同的衣裳在阿依木身上,凸显她妖容妍姿格,但也只是昳丽撩人而已了。

可到了虞清梧身上,却无端将舞裙的轻挑磨没了,翩若惊鸿好似画中走来的神明。

分明阿依木才是楼兰王女,这差别委实没道理。

虞清梧对他的追问不以为意:“不可能是真的。”说完,顿了顿又道:“你也别迷信上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然后学先皇炼丹嗑药那一套。”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闻澄枫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同时在心底默默记下阿依木反复提到的梵漓族一词,准备派人出去查一查。

在望郡之时,他只告诉了虞清梧,贵妃真实身份是北魏皇室派去南越的卧底,却没有告诉她那批死士的后颈都有完全相同的胎记。因为前者是他已经查出来的真相,后者则至今毫无调查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