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话音未及落地,宋若素仰起首来,怯生生地望住了沈听檀:“师尊,弟子太过任性了罢?师尊来得很是及时,纪千离未能得逞,且纪千离毕竟是师尊的师弟。”

“算不得任性。”沈听檀揉了揉宋若素的额发,“这玄心宗原就容不得品行不端之徒,为师会将纪千离逐出玄心宗,禁止纪千离再踏足玄心宗一步。”

宋若素恭声道:“弟子谢过师尊。”

沈听檀将宋若素浑身的肌肤一寸一寸地检查了,确定皆已不再淌血,才从宋若素的腰肢上解下自己的腰封,并为宋若素穿上了衣衫。

而后,他将滑落至自己手肘处的衣衫拢上,整理妥当,重新系上了腰封。

这腰封上尚且残留着宋若素的体温,直直地侵入了他的腰肢,烫得很。

昨夜,宋若素曾又撒娇又耍赖地要求他不得容许别人抱他的腰肢。

眼前的宋若素业已恢复神志了,不知为何亦盯着他的腰肢不放。

宋若素回想起自己昨夜的行径,无地自容,眼神却情不自禁地黏在了这一段腰肢上。

为了再抱一抱这腰肢,他甚至想假装合欢散又发作了。

见沈听檀转身欲走,他一不做二不休地从背后将沈听檀的腰肢抱住了。

沈听檀即刻回过首来:“若素,你有何处不适?”

宋若素摇首道:“弟子只是没甚么气力而已,弟子知晓弟子所为乃是以下犯上,但是弟子……”

他深深地吐息了几回,方才坦率地道:“但是弟子仍是想抱抱师尊这腰肢,弟子……弟子似乎……似乎……似乎对师尊这腰肢食髓知味了。”

沈听檀怔了怔,强调道:“若素,为师是你的师尊。”

“弟子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宋若素蛮不讲理地道,“师尊既然愿意被弟子弄脏手,容弟子抱一抱这腰肢又何妨?”

沈听檀板下脸来:“此一时彼一时,若素,你当真是愈发放肆了。”

都怪师尊过于温柔了,教我得陇望蜀了。

宋若素口中发苦,当即松开手,垂首认错:“师尊,弟子知错了。”

面对与少年同名同姓,又与少年六七分相似,且体无完肤的徒弟,沈听檀到底是心软了:“罢了,你想抱便抱罢。”

宋若素又惊又喜:“弟子当真能想抱便抱。”

沈听檀思忖了一番,道:“为师有三个条件:其一,只准隔着衣衫抱;其二,不准在第三人面前抱;其三,谨记自己是为师的徒弟,并非为师的道侣。”

宋若素满口答应了:“弟子遵命。”

沈听檀并没有移情别恋的念头,亦没有将宋若素当作替身的打算,故而,须得同宋若素讲清楚了,以免宋若素误会。

“道侣之事乃是弟子说的胡话,师尊勿要往心里去。”宋若素言罢,猝然忆起自己昨夜缠着沈听檀,要沈听檀当贞洁烈女,沈听檀并非女子,如何当得了贞洁烈女?

沈听檀颔了颔首:“好,为师不往心里去。”

宋若素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弟子能再抱一抱师尊么?”

沈听檀并未拒绝。

宋若素迫不及待地环住了沈听檀的腰肢,玩笑道:“待师尊觅得道侣,弟子便不能抱师尊了,免得师娘误会,弟子可得趁着师尊尚未与师娘合籍,多抱师尊几回。”

除了那少年之外,沈听檀并不愿与任何人合籍,但他全然不知如何才能去少年身边。

已过去足足千年了,少年不过是肉/体凡胎,假若少年能从山贼们手中逃出生天,假若少年每一世都能活到百岁,少年已渡过十世了。

沧海桑田,如今的少年是如何模样?

见沈听檀不作声,宋若素大胆地道:“师尊心仪怎样的道侣?”

沈听檀沉默不语。

宋若素不想,亦不敢追问,兀自抱着沈听檀的腰肢,汲取着沈听檀的气息。

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沈听檀。

“为师去戒律院处置纪千离。”临走前,沈听檀凝望着宋若素道,“若素莫怕,今夜为师会陪着若素的。”

“劳烦师尊了。”宋若素目送沈听檀离开,不由自主地期待起了今夜。

今夜,他又能仗着沈听檀的温柔,轻薄沈听檀了。

难不成他其实是登徒子,不然,他为何会期待轻薄沈听檀?

难不成他其实是断袖,不然,他为何会期待轻薄同是男子的沈听檀?

因为他是正人君子,不愿有损女子的名节么?

但他若是正人君子,为何会期待轻薄沈听檀?

他继承了原身的皮囊,他是沈听檀的徒弟,他仅仅是沈听檀的徒弟。

莫非他不但继承了原身的皮囊,亦继承了原身对于沈听檀的执念?

可是按照话本,这时候,原身应当尚未对沈听檀生出执念才是。

他委实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少时,他得出了结论——我的异样定然俱是合欢散的缘故。

那厢,沈听檀行至戒律院,却并未见到纪千离。

好个纪千离,作为师叔,妄图对师侄行不轨之事;作为玄心宗弟子,居然将他这个宗主的命令当作了耳旁风,不在戒律院反省,等待处置,反了天了。

他出了戒律院,往纪千离的卧房去了,然而,纪千离并不在卧房内。

难道纪千离恐惧于被他责罚,私自逃下山去了?

他传来负责守卫的弟子一问,今日无人见过纪千离。

他又令他们搜山,无人发现纪千离的行踪。

纪千离受了伤,应当走不远才是。

他亲自将玄心山搜了一通,亦未寻到纪千离。

纪千离不会是躲在暗处,妄图再次对宋若素不利?

他放心不下宋若素,命人下山去寻纪千离,自己则去见宋若素了。

宋若素正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沈听檀遗留下来的《太平经》。

他生前念的全数是孔孟之道,对于道家学说了解不多。

他原本正专心致志地研读着,不知何故,脑中猛然冒出了沈听檀看这《太平经》的情状。

沈听檀面容沉静,超脱世俗,远离红尘。

这三夜,不论他如何轻薄沈听檀,沈听檀皆面不改色。

沈听檀自言并非无欲无求的圣人,是为了安慰他么?生怕他觉得难堪?

他忽而闻得一阵足音,紧接着,房门被叩响了,沈听檀在外头道:“若素,为师进来了。”

“师尊请进。”伴随着他的话音,沈听檀已到了他眼前,挟带着一股子寒气,教他微微瑟缩了一下,而后,他不解地道,“师尊为何去而复返,是为了让弟子再抱抱师尊么?”

沈听檀为宋若素掖了掖锦被,不答,只是道:“纪千离失踪了。”

“纪千离失踪了?”宋若素猜测道,“纪千离是为了逃避责罚么?”

沈听檀蹙眉道:“为师不知,但是若素,为师认为你该当小心些。”

宋若素颔首道:“弟子遵命。”

“莫怕,为师会保护好若素的。”沈听檀本是想去查周瀚海的案子的,不过逝者已逝,生者更为紧要,他必须以宋若素为先。

宋若素羞愧地道:“都怪弟子无能,连自保都做不到。”

“做师尊的保护徒弟理所应当。”沈听檀见宋若素在看《太平经》,发问道,“若素有何见解?”

“弟子刚刚才开始看,没甚么见解。”宋若素生前从未被先生问住过,而今竟是被沈听檀问住了,登时羞红了面颊。

沈听檀鼓励道:“若素聪慧,远胜为师,多看多思,便能口若悬河。”

宋若素承诺道:“弟子会好生用功的,定不会辜负师尊的教诲。”

沈听檀失笑道:“本尊愧为人师,不懂得如何传道受业解惑,哪里有甚么教诲可言?”

宋若素认真地道:“师尊何必妄自菲薄?”

“多谢若素。”沈听檀命人传了午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