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在绥西打仗的那两年,若是没有裴言蹊倾囊相助,远在盛京的他约莫头发都急白了。
不过裴军师也得到了应有的封赏,今日被新帝封为吏部尚书兼任内阁次辅,一并顶了楚王一派两位大臣。
“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些?”裴言蹊无奈一笑,到底不忍拂了沈公子的情谊,与他举杯碰盏,“往后朝堂之上,还望太傅手下留情。”
“裴大人多多包涵才是。”沈青琢和他对视一眼,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高台上的新帝眼里,瞬间就变了味儿。
萧慎手上把玩着金盏,指腹来回摩.挲壁沿,暗自磨了磨后槽牙。
他心里恨不得当众将先生抓进怀里,目光沉沉地盯了好一会儿,这才唤来潘公公低语一番。
潘公公得了令,当即穿过众臣走向沈大人,躬身行礼:“沈大人。”
沈青琢抬起眼眸:“怎么了?”
潘公公凑近沈大人耳侧,压低了嗓音为圣上传话。
话音刚落,沈青琢下意识望向主位,正巧撞进那双漆黑幽沉的眼眸里,登时心下一跳。
隔了这么远,那道眼神却有如实质般落在他身上,瞧得他如坐针毡。
怕旁人看出端倪,沈青琢迅速撇开目光,口中回道:“我知晓了,你回去复命吧。”
今日本该君臣彻夜欢饮,但新帝近来劳神劳心,便率先离开了奉天殿。
圣上一走,众人再无顾忌,殿内气氛愈发高涨。
林瑾瑜正打算找沈大人喝一杯,不料找寻了一圈也没找着人,不由奇怪道:“老孔,你家沈大人去哪儿了?”
孔尚正喝得脸红脖子粗,已然不分东南西北,醉醺醺地大声回道:“不知道啊!来来来,林大人,我敬你一杯!”
林瑾瑜:“……”
***
“吱呀”一声,沈青琢推开沉重的殿门,轻声唤道:“圣上?”
金銮殿中一片漆黑,根本没有人应答他。
“怪了……”他摸索着往里走了一步,“有人在——呀!”
半空中的尾音转为一声惊呼,竟是被人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熟悉好闻的气息扑面袭来,沈青琢放下心来,随即嗔怪道:“大好的日子,你要吓死先生啊?”
萧慎闷笑出声,又低声哄道:“我将先生捧在手心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吓先生?”
许是在殿中待了许久,双眼早已习惯黑暗,萧慎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踏上玉阶,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人放到龙椅上。
点燃的红烛照亮了一方天地,沈青琢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龙椅上,下意识就想跳下去,却被一只大手摁住了。
“先生不想坐在这儿吗?”萧慎唇角微弯,“可我觉得,先生天生就适合王座。”
沈青琢有些好笑:“你是帝王,你才是王座的主人,先生哪里适合了?”
新帝缓缓摇了摇头:“王座,属于先生。”
说罢,他单膝跪地,牵起了帝师的左手。
这只手犹如最名贵的汝窑,瓷白莹润,修长如玉,唯一的一丝瑕疵便是虎口处,有一道肉粉色的月牙形伤疤。
这是最初的他在先生身上留下的印记,当然,往后他还会留下更多更深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