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蝉的手指骨折了。

张家的医生过来给她接了上,裹上了厚厚的两层绷带。

阿蝉半卧躺在床上,背靠着床屏,木头冰冷的温度透过薄薄一层寝衣传到她身体里,维持着她仅有的清醒。

师父跟着医生出去了,像是在交代着注意的事项。

她的师兄还是那样坐在她的床头,垂眸看着她,墨一般的眼睛盯着她疼得难以维持表情的脸。

“如果很痛,想哭就应该哭出来。”他又一次这么说。

阿蝉转头去看他,这次她没有被打烂浑身的肌肉,于是她扯出一个不算太好看的笑容来。

她还是没有哭。

师兄又露出了那种有点悲悯的表情,他宽大的手放在了阿蝉的头顶,轻轻地、轻轻地揉了一下。

阿蝉的头被压得微低,她感受着头顶的重量,怔然。

阿蝉带着两根骨折的手指,又趴在了那张熟悉的椅子上。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嘛。

阿蝉这次没有晕,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师父和师兄抬进了屋子,其实他们的动作非常轻柔,但是她的背沾到床的那一瞬间,她还是痛得惊叫一声,皱着眉头闭上了眼。

师兄拨开她被汗水濡湿的额发,这次他没有说阿蝉应该哭了,他说:“小七是个坚强的孩子。”

阿蝉睁开眼,她转不了头,她只好又盯着那床顶,语气有些生硬地应了一句:“师兄能做到的事、这张家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事,那我也可以。”

她的声音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有些轻,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师兄像是没有听清般地问了句什么,整理她额发的动作依旧轻柔。

阿蝉没有再说话。

阿蝉这次带着两份的伤修养了五个月,又被带到了那后山的石头面前。

阿蝉扯出一个假笑,她的师父穿着一身竹青色的长衫,像一个儒雅的读书人。

真是个衣冠禽兽啊。阿蝉想。

如此训练往复了十年。

阿蝉的身量一年年拔高,最后停在了一米七,比她的师兄矮了一个头,这是为阿蝉的一件憾事。她留着齐耳的短发,面容一点点地长开,十六岁的少女脸上还带着一丝少年气的青涩。

她没有再趴在那张长椅上,也已经能用两只手指头轻易地举起那块或是更大些的巨石。为了保持手指的灵敏,这十年来她夜夜需要用银针蘸了特质的药水,刺进指尖里。

不断地断指再生,她的右手食指与中指比左手长了一截。

好在她手指纤细,倒也不显得丑陋。

师父和师兄的容貌也未曾变老,还是她幼时初见的那样。

张家很大,可她到张家的这十年来,见到的人少之又少。师兄带着她走在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脚步很轻,像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